第一百八十八章黄粱一梦 1

  姜仙凝许是真的醉了,胸中淤塞之气和青鲤凝液一同涌上喉头,一个忍不住,便吐了一地。一口郁结之气吐出,姜仙凝瞬间便好似泄了气,摇摇晃晃的瘫软下去。
  姜问曦一个健步上前,抱住徒儿的肩膀,一弯腰便把姜仙凝抱了起来:“凝儿果真是醉了。”
  “凝儿给师尊炼的丹师尊不吃,全都送了刑少主。师尊因何掉了修为师尊也不愿告诉凝儿,宁可为了世人去吃那瞬间提升修为的丹药。凝儿曾经想要护着师尊,再不让他人逼迫师尊,再不让师尊一个人在这青云峰上独自过活。但凝儿的修为怎得就不进反退,不但护不得师尊,却处处要师尊去救。此次佚城回来,凝儿时时恐慌,凝儿怕师尊为了他人而伤了自己,凝儿想要带着师尊远走高飞,永远都不再管这世间恩怨。但师尊却不要凝儿,师尊是不喜凝儿嘛……”姜仙凝蜷在师尊怀中,头靠在师尊胸前喃喃自语,许是说的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如梦呓一般听不甚清楚。
  姜问曦抱着姜仙凝向若水阁走了几步,听到徒儿自言自语的一番表白,却再也迈不动脚步,定定的抱着徒儿,伫立在月光之中。一切静谧安宁,但姜问曦的心却好似被谁丢了一粒石子,缓缓荡着波澜。
  “凝儿”姜问曦低头看着怀中还轻声呢哝的徒儿,轻声道,“为师并非不喜凝儿,只是这尘世中是非又岂是说放便能放的。为师又怎能因一己之私累凝儿也担上一世骂名?今日为师答了凝儿,可解了凝儿心结?”
  姜仙凝探头向姜问曦怀中用力靠了一靠,似是已进入梦乡,口中仍旧模糊的嘟哝了一句:“师尊……凝儿心中只有……”
  姜问曦微微摇摇头,又细看了徒儿一眼,提步奔若水阁而去。
  清沥沥的小雨沁人心脾,一片朦胧霏雨中月花湖畔一抹白色的身影分外清新。姜仙凝有些睁不开眼,雨丝薄薄的挂满睫毛,发梢,清凉的雨滴钻进脖子,凉嗖嗖的分外清爽。静静的伫立在竹林边暗暗窥望着远处那一抹化不去的白。若时间就此凝固也是万般幸运的,毕竟这一抹白已经深深印入眼中。
  雨似乎下的大了,雨滴冰冷起来,直直的往脸上扑。姜仙凝有些冷,用手擦了一把脸,忽的睁大眼睛,一张人脸竟强行拍入眼帘。聚了聚焦,姜仙凝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张脸竟是姜若清。
  “小师叔,你总算醒了,”此时姜若清正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只装着冷水的碗,用手指沾着往姜仙凝脸上洒。见姜仙凝醒了,便凑上前来,笑嘻嘻的道,“小师叔,怎的就醉成这样了?水泼的少了你都不醒。”
  姜仙凝才醒来,头脑中有些混乱,满眼诧异的看着姜若清:“若清师侄,你怎么来了?还用水泼我?”
  姜若清竟嫌弃的笑着摇了摇头,道:“若论起这酒桌上,小师叔却真真是无用。也不知都醉过几次了,竟不知用真气化了那酒气吗?昨日不过是一壶酒,我们五人分食,一人也不过分得两杯,小师叔竟也能醉成如此模样。这事可算得一个话柄,小师叔若是不给我两颗好丹药吃吃,若清就去到处宣扬。”
  姜仙凝白了姜若清一眼:“你就如此嘴馋,丹药也要诓着来吃,”说着自怀中摸了一堆小瓶,扔在床上,“你自己挑吧,佚城时,你也没少吃我炼的丹药,如今却又当成宝了。”
  姜若清打开几个小瓶选了一下,抓起两个瓶子便塞入衣袖之中。
  姜仙凝一见连忙伸手把床上的瓶子全收起来,一边叫道:“你不是只要两颗,这是拿了多少?便是让你自己选,也不是当饭吃呀!快点还回来。”
  姜若清带着一脸谄媚的笑,一只手紧紧抓着袖口:“也不过就是三两颗,小师叔休要小气,小师叔不是最疼若清了,就让若清拿回去显一显,谗馋那些师兄弟们。”
  “你师尊怕是判辞用的少了,这山上规矩你是越发的不放在眼里,能犯的全都犯了。今日的说辞,你敢在你师尊面前再说一次去?”
  “小师叔真是说笑,怎么说我也是我师尊大弟子,自然要端庄持重一些。在小师叔面前若也同我师尊和师祖一般,那岂不是就生分了。”
  姜仙凝懒得跟他贫嘴,在床上盘膝做好,昨夜之事似是一点点流入脑海,姜仙凝面色有些微红,四处扫视一番,却不见师尊身影。
  “我师尊在哪?怎的就让你进来了?竟让你随意出入我闺房吗?……”
  姜仙凝还没说完,只听姜若清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用手捂住嘴,忍了回去,然后满脸惊讶的道:“小师叔你这也叫闺房了?别说这山中都是男子,没那些个规矩,便是有,小师叔你要说你如女娃一般扭扭捏捏,还有座闺房,那不是笑煞旁人了。”说完实在忍不住,又捂着嘴笑了起来。
  “有那么好笑?你这是得了刑岑凌真传吗?”姜仙凝蹭的自床上跳起来,依旧在床棱上碰了头,“你不是还说我若着女儿装便是这普天下最美的吗?竟是诓骗的话?今后怎的信你?”
  姜若清一见姜仙凝似是真的恼了,连忙拉住姜仙凝的手臂,按在床上坐好,连声道:“并非假话,并非假话,但若清只是说小师叔好看,但这好看跟男女也没得关联,魑离不是也挺好看嘛。小师叔今日这是怎的了?难道是思春了?这是思的谁?跟若清说说,若清看看配不配得小师叔。”
  姜仙凝歪了一歪,靠在床边:“你找我做甚?我师尊在何处?”
  姜若清向着窗口努了努嘴:“师祖在外面看书。我是来找小师叔去习武堂切磋剑法的。还有明日五峰聚谈,小师叔可是要来?”
  姜仙凝沉吟了一会,自床上下来,轻轻走到窗口,师尊果真在石桌前看着道法书。眼中乍一出现师尊面庞,昨日种种便瞬间涌上心头。姜仙凝闭上眼,不愿细细回忆师尊拒绝的话语。一切都好似黄粱一梦,似真似假,模糊却又清晰。师尊的话姜仙凝有些已记不清楚,但又好似句句刻在心头。姜仙凝转回床边,坐下,若是此时出门,见到师尊要作何表情,说些什么?
  “小师叔,怎得了?明日可是要去?”姜若清见姜仙凝似是有些沉闷,便探头询问。
  “我师尊如何说?让我去习武堂吗?”姜仙凝有些胆怯,心中不安。
  姜若清有些疑惑:“我来时说请小师叔去习武堂切磋剑法,师祖只说了‘嗯’若清便进来了。小师叔怎得不自己去问?是喝醉了被师祖训诫了?”
  姜仙凝抿着嘴,并未回答姜若清,头脑一时有些混乱,坐在床头定了定神,也罢,反正一切也是似真似假,若是师尊不提,自己干脆就假装醉酒什么都不记得。下定决心,姜仙凝站起身,对姜若清挤了一丝笑容:“自己问便自己问。”说着推门出了若水阁。
  姜问曦依旧翻着那本道法书,似是看的入神。姜仙凝走到师尊身旁,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忍着心中狂跳,朗声道:“师尊,可要凝儿束发?”
  姜问曦闻言,轻轻放下书本,抬头看着姜仙凝,头上发髻丝丝不苟,眼色依旧清冷淡漠,没了昨日的柔情:“为师自己束好了。”
  姜仙凝心中扭了一下,有一些疼,但依旧清清朗朗的道:“那凝儿去去习武堂,可好?”
  “作何?”
  姜仙凝没想到师尊竟会问的如此细致,平日里也不过就是嘱咐几句便好,一时便有些语塞:“若清师侄,叫徒儿去切磋剑法。”
  “习武堂可去得,明日五峰会谈不可。”姜问曦依旧淡淡的,但语气十分坚定。
  姜仙凝撅着张嘴,并不敢忤逆师尊,偷眼看了看姜若清,想让姜若清替自己说上几句,怎知姜若清一向是惧怕师尊师祖的,任凭姜仙凝如何斜眼撇嘴,也只当全然不见,只是垂手侍立。
  姜仙凝无奈,只得闷闷的应了声:“凝儿知晓了。”便同着姜若清下青云峰去了。
  二人御剑而行,不消须臾便到了习武堂,小师侄们早已在门外等得不耐烦,见二人御剑而来,都欣喜万分纷纷迎上前来。
  众师侄如此热情似火断然不是为了切磋剑法,不过是着急听些山外趣事,多些八卦谈资而已。姜仙凝被一群师侄围在中央拉来扯去,问东问西,想来今日若是听不到什么能磨牙的八卦,定是不会放姜仙凝走。姜仙凝无奈,便只好寻个坐处,把在佚城如何着了君夜殇的道,如何救出魑离,如何打败君夜殇又如何救出姜若清一众故事,细细道了一遍。众人皆听得入迷,连连暗道惊险。
  姜若静此时虽是也听得津津有味,但心中颇有疑惑,憋到姜仙凝讲完,立刻便问出了口:“小师叔你们此次佚城之行果真凶险,不过以师祖修为,这三界之中能与师祖相当的也有那么几个,但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将师祖打的连连败退的倒是闻所未闻。师祖被暗算本也就不太可能,即便真是被暗算了,中了弑仙魂被压制个一二成的功力,也不会被人轻而易举便伤了。此事真是蹊跷,小师叔你果真没有夸张?”
  师尊掉了修为之事连若清师侄都是不知的,此时也不知众师侄里有没有贴了假面皮的冒充之人,此事便更加不能被人知晓。
  姜仙凝勉强笑了笑,摇一摇头道:“我断然没有夸张,师尊中了弑仙魂是因为我怕师尊遭人暗算,想要救师尊,结果反倒添了乱。之后打不过君夜殇,除了这几分禁制,关键是君夜殇练的那邪功,若不是他把自己的影卫都吃了,怎能是我师尊对手。”
  姜仙凝胡说的本事一向一流,此一番说辞倒是颇令小师侄们信服,全都责骂起魔族阴邪来。
  姜若清见众人听完了下饭的谈资,便轻轻咳了一声,对众人道:“听也听的过瘾了,该谈些正事了,明日五峰六族齐聚,师尊定是要出后院来主持聚会。这除佚城和三界大战,你们可都有什么打算?”
  一众小弟子都窃窃私语着,但却无人起身表态。
  姜若清满脸失望,摇了摇头:“你们都没有打算?就准备在山上等着?平日里打架的骨气,如今竟全没有了?”
  “若清师侄,你就不要为难他们了。佚城的结界连我师尊都没找到,你指望他们去找?至于三界之争,怕是修为高一些的,想不去也是不行的他们又做不得主,你问了谁又能答你?”姜仙凝见一众小弟子被姜若清说的都耷拉了脑袋,便出声打了个圆场。
  “若清并不是要他们真说个什么谋策出来,只不过也该表个态,谁知竟如此胆小。真是不该问。”姜若清越说越气,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眼。
  “本来就不该问,若清师侄,你是越发的像你师尊了,莫不是等下就要拿出鞭子了?你难为他们做甚?他们便是此时喊打喊杀又有何用?”说完对小师侄们挥一挥手。
  “闲话也听完了,都散了去练功吧,万一老古板提早出来,看到你们如此懒散,便当真是要挨鞭子了。”
  小弟子们闻言,瞬间便如鸟兽散,全都跑回了习武堂。
  “小师叔,明日五峰聚会师祖因何不让你来?”姜若清见没了旁的人,便急忙问姜仙凝。
  “我也不知,师尊一向不管这些事,今日也不知因何便不准我去。想想自去了苗疆师尊就总有些怪异,莫不是真的被谁下了蛊?”姜仙凝又胡乱猜忌起来。
  “定然不会,师尊若是中了蛊,怕是不用下蛊之人解,自己用真气便能逼出来。师尊不让小师叔去五峰会,自是有师尊的道理吧。”姜若怀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本是想着上一次也是一起进去,一起被赶出来的,此次便也同进退,结果偏被师祖给否了。”姜若清悻悻的抱怨着。
  前次五峰六族聚谈的情景忽的映入脑海,姜仙凝轻哼一声:“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不知归元派那个老道还来不来,若是来了定要找他些麻烦。”
  “这个当真是不好说,归元派分派众多,长老也多的很,这次来的是不是赵老道可不好说。”
  “若是他来,你就告诉我,我去寻他麻烦。”
  “这……”姜若清又胆小起来。
  “师尊只说不让我去五峰会,我不去听,我只去给找那老道寻些个晦气。这总不算参与五峰会吧。”
  姜若清听姜仙凝说的头头是道,便连连点头。此事说定,姜仙凝便回了青云峰,只待明日五峰六族会去找那找老道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