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谋事

  高老太太点头赞同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这陡然的去哪儿找这么户人家……况我觉着,依照沈老爷那疼爱沈荣锦的性子哪会轻易的答应?那个顾玄琪即便占了些由头,但你看看,沈老爷何时理会过?”
  高老太太并不知有那日来提亲的除了顾玄琪还有蒋兴权,所以才有此一问。
  莫姨娘听罢笑得十分开怀,她道:“您还别说,还真有这么一户人家愿意娶沈荣锦……”
  “可是谁?哪家的?”高老太太惊讶地问。
  沈荣妍和莫姨娘相视一笑,说道:“是蒋家的少爷蒋兴权。”
  高老太太皱眉道:“我怎没听过这户人家?”
  莫姨娘笑道:“便是没听过才好……家不是簪缨世家,人不是人中龙凤,配沈荣锦可谓是半斤对八两,刚刚好。”
  高老太太明显的有疑虑,“这样的人沈老爷会答应?”
  沈荣妍声音就这么突然插了进来:“这可由不得父亲答不答应了,这沈荣锦私下和这蒋兴权有些交情,且蒋兴权还帮助过沈荣锦,我瞧着这两人关系有些不一般呢。”
  莫姨娘看了看一身水蓝色的沈荣妍,然后转头对高老太太说道:“妍姐儿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上次便是这蒋兴权来府里提亲,才害的我本是准备把沈荣锦嫁去蒋家的打算泡汤了。”
  莫姨娘此刻回想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这蒋兴权虽是小官小户,但好赖比混耍劣性的顾玄琪好这让沈荣锦从云端摔下来,也只不过是摔到地面,没摔到泥里面去。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当时若真让沈荣锦嫁去了顾家,怕老爷心里也会对自己有看法的。
  高老太太微一挑眉,颇为惊讶:“这蒋兴权还来过沈府提亲?还当巧不巧的就是顾家来提亲的那天?”
  莫姨娘坐在位置上楞了一愣,她说道:“其实我之前也觉得实在太过巧合,但沈荣锦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平时她结交的人或是干了什么事我都是一清二楚的而这蒋兴权也是才与沈府有些来往,他即便和那沈荣锦关系有些不一般,但我要做什么,他们如何能偶知晓?”
  一旁的沈荣妍张了张口,终是沉默了下去自己花灯会的那事,即便是莫姨娘也是不知道,若自己登然说出,势必会牵扯出那位公子。沈荣妍除却心中不愿之外,其实也觉得莫姨娘说的并非没道理,所以这话还是作罢,不必给自己招些平白的事非。
  高老太太沉吟着点头,也觉得莫姨娘所说的并无道理,“既然这样,那便挑个时间找人泄些风声出去,让这蒋兴权自个儿上府来提亲。”
  莫姨娘嘴角上扬,她幽幽说道:“便是要这样。”
  时移中午,惜宣找了叶轻回到町榭阁,方踏进屋内,不由觉得气氛胶凝,心中微有异样,遂加快脚步往里走去。
  挑了里间隔帘,便见沈荣锦坐在椅上小憩,她身旁站着的是惜茱,稍远点的是白薇,两人见到惜宣,前者眉头微凛,后者眸子一亮便咧嘴笑行了礼。
  惜宣犹豫着,默默以眼神询问了一旁的白薇,白薇张了张口,又望了沈荣锦两眼,惜宣很快就明白了看来自己不在的时候,的确发生了些事。
  想罢,惜宣拈着脚步走了上去。
  方到沈荣锦跟前,梦寐的沈荣锦便睁开了眼,看到是惜宣,又缓缓闭上了眼,用着半梦半醒地语气问道:“回来了?冯妈妈到了?”
  惜宣不明白沈荣锦为何会问自己冯妈妈到没有,但她还是规矩地回道:“算着时辰,应该晚上便能到了。”
  沈荣锦‘嗯’了一声,然后对惜茱吩咐道:“我渴了,惜茱你去沏一壶茶来。”
  惜茱看了惜宣几眼,应道:“是”便退了出去。
  白薇见状很通情达理地走了上来道:“屋子里的炭火快没了,奴婢下去再让人添一点。”
  沈荣锦闭着眼点了点头,白薇就此也退了下去。
  屋子里就剩下主仆二人,方才还迷糊一般的沈荣锦刷地一下睁开了眸子,她问道惜宣:“叶娘子那边如何了?”
  惜宣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呆愣地回道:“奴婢去西洋坊并未见着叶娘子,但叶娘子留了一封信给小姐小姐,方才是在假寐?”
  沈荣锦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然呢?我可不想和那惜茱多说半句话。信呢?”
  惜宣还没见过如此小性子的沈荣锦,所以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领命掏出了信。
  惜宣想起方才白薇的神情,自己不在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方才去西洋坊时,正巧遇到了苏东家身旁的下人,虽说是下人,不过看样子却是会点手脚功夫的,走路四平八稳,说话也十分低沉,他当时见着自己就说苏东家有事,要去一趟四川,回来估计几天后了,所以才想托她告诉沈荣锦,若是出什么事,只消到楹行找管事的说几句便是了。
  自己当时心中纳罕,自家小姐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告诉苏东家?这样不清不白的,传出去别人怎么看自家小姐?
  想法一过,陡然的又转了个弯儿,这苏东家虽说不及老爷财势雄浑,但好赖在幽州也是有名的,况人儿比老爷精许多,小姐现在处境并不是很好,万一真需要苏东家的帮助呢?自己不能拒绝,也不能答应,回去得问问小姐。
  所以当时惜宣话说得含糊,大概意思也就是回去会和小姐说此事的小姐答不答应那便是其次了。
  惜宣这边想着,那边沈荣锦已读完了信,她禁不住默然叹道:这才是她认识的叶轻!做事主见,明辨是非。
  惜宣见沈荣锦不掩饰的笑意,遂问道:“这叶娘子可是说了什么?看小姐高兴的。”
  沈荣锦大赦一般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那方卞出了些事,遭了官司,叶轻虽说和方卞和离,但方家人却紧揪着她不放,硬是想让叶轻去救救方卞。”
  惜宣惊讶道:“叶娘子不过一介女流,如何能救得了那方卞?”
  沈荣锦笑了笑,把信搁在桌面上,道:“你难道忘记幽州知州是谁了?”
  惜宣想也没想就道:“是王文王大人。”
  沈荣锦点点头这王文是什么人,沈荣锦前世就很是明白,贪财好色又没什么能力,所以总是两边倒的巴结奉承,平日里又爱欺压那些小的,要不是蒋老爷和父亲在,幽州能过得这番太平?
  要不是后来因为蒋兴权的事,蒋老爷会无端失势,以至于这王文一官独大,害得幽州名不聊生,百姓们也因此对父亲有了怨气,而蒋兴权又以擢升的缘由,带着自个儿迁去了京师,所以父亲后来遭事可谓是举目无亲
  惜宣很快明白沈荣锦的意思,她忿然道:“这方家的人怎么能如此作为,叶娘子都已经和方卞和离不是,叶娘子于情于理都不该那样委屈自个儿去帮那方卞!”
  饶是惜宣也忍不住为叶轻申不平。
  沈荣锦紧接着又道:“是啊,方家这样的要求都能提得出,还指望你帮了他们,他们记得你的好?怕到时更多的会是嫌弃罢。”
  前世的叶轻是不是也是被逼到如此境地,才看出她是嫁了一个怎样的人,怎样的人家?所以才有后来的毅然决然的从商?
  这些都不必想太多,反正叶轻是应了自己先前的提议,也和那方家彻底断了联系了!
  想到这里,沈荣锦不由得一笑。
  端茶进来的惜茱隔着珠帘,一眼就看到笑着的沈荣锦,心底不自纳罕,这才放遭了二小姐那么一通说话,此刻竟然像是没事人一般,笑得如此开怀,莫不是高贤这事有蹊跷?
  惜茱咬住唇,希盼着自个儿没错想毕竟那封信已送了出去。
  略略一顿,惜茱挑着帘子走了进去,然后放心般地道:“小姐这笑了,奴婢也就安心了。”说着,她视线往桌面上移,锁在那封信上。
  沈荣锦很快就挡住惜茱的目光,将信收进了衣袖里,然后道:“冯妈妈对我说,你近来都是在庖屋那样的地方呆着,也是委屈了你,我觉着也是,看到你手上那些伤伤疤疤数都数不过来所以我和冯妈妈都觉得,还是让你先休息几日,等休息足够了再来伺候我。”
  自己才被调回来不说,现在再来说,明面着是为自己着想,实质是降了自己不行,若蒋兴权再是听到自己在沈荣锦跟前如何不受宠,以他的性子定是会弃了自己。
  如此,惜茱端着茶就跪在了地上,她红着眼道:“小姐,奴婢是卑贱的人,那论得了什么调养不调养这样精贵的话,还是让奴婢继续伺候小姐罢,奴婢想伺候小姐。”
  沈荣锦垂下眼看她:“你既想伺候也不是不可,但我要说一句,什么是你该看的,什么是你不该看的,你揣仔细着了,不然下一次便不是末等丫鬟这样便宜的事了。”
  惜茱凛然,颤颤巍巍道了一声是。
  沈荣锦便打发着惜茱退了下去。
  隔着廊道,沈荣锦看着院子里草木枯荣,一夕之间竟又多了些落叶,心情如湖泊一样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