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筵中

  旁人见到沈荣妍送的生辰礼,自然好奇沈荣锦送的是什么。但见沈荣锦跟着的丫鬟两手空空,沈荣锦又是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虽疑惑着,也不好明面问出来,只好暗自地猜想。
  这边的沈荣妍却是顺水推舟,状似很不经意地问道:“长姊送的父亲什么生辰礼?方才我听姨娘说你早先就送给了父亲”
  沈荣锦抿嘴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贵在情意上。”
  情意?
  只不过是不好意思拿出来罢。
  方才娘亲问她送什么礼的时候,沈荣锦都是一脸不愿多说的神情。
  如此想着,沈荣妍笑得更绚烂了,“长姊所用之物向来贵重,若是再来情意,只会更加精贵,哪会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沈荣妍这话真是给自己扣了好大的帽子,若自己真的随随便便送了父亲什么生辰礼,怕是会让在座的各位都对自己有了看法。
  沈荣锦还没说什么,沈誊昱这面边缓缓起身,边呵呵笑了:“锦姐儿的确送的不是什么贵重的礼。”
  听到沈誊昱这么说,沈荣妍心头一动,脸上瞬间就绽开了得逞的笑,只不过这笑就戛然而止在沈誊昱的下一句话中,“实不相瞒,老夫身上这件便是锦姐儿亲自做的,送给老夫的生辰礼。”
  什么?
  莫姨娘坐在席位上惊骇无比,这沈荣锦怎么也是送的刺绣?还是一件同样松柏竹图案的衣服?她方才来席时就见沈誊昱穿了这衣服,没来得及问什么,筵席就开了,她只当是某个绣娘绣的没想到竟然是沈荣锦绣的。
  沈荣锦这是刻意为之?还是只是个巧合?
  莫姨娘看着沈荣锦,眸色十分复杂。
  沈荣妍更是好不到哪儿去,沈荣锦好巧不巧都绣了一个图案,就算自己刻意不去比较,旁的人怎不会拿自己和沈荣锦的去比较?她方才就见过父亲身上的那件衣服了,还暗自惊叹是哪位绣娘绣的,比自己那个文绣娘不知道绣工好到了那儿去。
  没想到却是沈荣锦绣的。
  竟然是沈荣锦绣的!
  她竟然绣得这么好看!
  想到这里,沈荣妍咬得牙齿都疼了。
  席间众人见到沈誊昱身上的衣服,不由得纷纷赞叹:“我方才就见过沈老爷这身衣服,还当是哪家的绣娘绣的,没想到竟然是沈大小姐这绣工真是不得了。”
  沈誊昱这么听着,脸面更加光鲜亮丽,似乎是自己受了夸扬,看得沈荣锦觉得好笑之外,心里蓦地一暖又蓦地一黯。
  莫姨娘毕竟是管了宅院多年,方才惊骇了,此刻已然平静下来了心,她神色温和地道:“锦姐儿自小和妍姐儿感情深厚,如今竟然心有灵犀都做了刺绣”
  沈荣妍马上反应过来,她脸上有些欣喜又有些委屈地扯了扯嘴角,但还是很大度地说:“是啊,长姊竟然也是做的刺绣怎么不和妍姐儿说呢?”
  这两人同气连枝,说的话也是一边倒地拐着弯说沈荣锦故意做了这个刺绣,让沈荣妍下不了台。
  在座的都是些人精,自然听出莫姨娘和沈荣妍里的话里有话,心里只道是又是一出家宅内帏的好戏上场了。
  沈荣锦摊开手,一脸无奈的表情道:“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几日父亲让我待在房里,妹妹又整日整夜待在自己房里,不来看我,我如何有机会和妹妹说这些?”
  父亲的确是这么吩咐了沈荣锦的,但这几日也没见她好好待在房里,还不是走来走去,父亲对此都睁只眼闭只眼,她们更不可能说沈荣锦什么
  沈荣妍面上马上变作泫然欲泣,很是委屈,“长姊这是怪妍姐儿没去看你吗?你也知道妍姐儿忙着做这个刺绣图,实在没空来倒是长姊,好端端怎么把父亲关了你禁闭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对父亲不满?”
  沈荣妍这话一落,不止是旁人,就连沈誊昱的脸色都变了。
  莫姨娘却暗地跺脚,暗道沈荣锦的狡猾,竟然引着妍姐儿在大家面前说沈荣锦被禁闭的事,这不是让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妍姐儿是个挑拨是非的人?
  沈荣锦看着沈荣妍这样,不禁觉得齿冷,她脸上正肃道:“什么是人子之事亲也,事心为上?妹妹难道忘记了?方才妹妹还说父之劬劳恩,便更知道其言教治,或罚或赏,岂有亵慢靳侮怨怼之理?”
  沈荣妍被沈荣锦一通堵得说不出来话,小脸被气得涨得绯红,半天才嗫嚅出一句话:“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
  莫姨娘听到沈荣妍这么说,真的想骂一句扶不起的阿斗。
  沈荣妍不说都比说这话要好得多!
  沈誊昱沉着脸,说道:“妍姐儿,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沈荣妍小脸刷得变得苍白,连忙跪了下来,“父亲”
  沈荣妍话都还没蹦出半字,这边的沈荣锦却是蓦地一拜,辞罪道:“父亲息怒!不怪妍姐儿,是荣锦的不好,扰了父亲的生辰,扫了大家的兴。”
  明明是沈荣妍的错,沈荣锦却说是自己的错,且方才与沈荣妍的话语间恭谨谦卑分明,懂礼节知识退,而沈荣妍却一昧地哭泣求可怜,这高低立见分明。
  沈荣妍连忙咬着牙跟着沈荣锦致歉说:“妍姐儿也有错,不该这么说。”即便道歉,但还是落了下风。
  沈誊昱扶着沈荣锦起来,他皱着眉道:“你哪里的错?要说怪罪,那应该怪我,不该借着让你禁闭多陪陪我。”
  沈荣锦为何禁闭,别人不知,沈荣妍可是知道得分明,这话却是十分偏袒沈荣锦,莫姨娘看向其它几个席面的夫人,其中她相中的好一些夫人,皆是盯着沈荣锦若有所思
  这不管沈荣锦是因何禁闭,但沈誊昱是实在疼爱沈荣锦的,刺绣还那么好,也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混不讲理。对比下来,自己的妍姐儿行事作风太过小家子气了,即便有人家要要,也等到沈荣锦挑选完,才能轮到妍姐儿。
  自己明明打了那么好的算盘,好几个夫人都言语暗示了自己关于妍姐儿的亲事,此刻都化为了乌有,早知道就不该由着沈荣妍问沈荣锦的生辰礼是什么,或者自己之前就该问清楚,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莫姨娘想到这儿,肝儿都悔青了的疼。
  沈荣锦行礼,应道:“父亲这话言重了。”
  莫姨娘虽然气得不轻,但还是忍着怒气,觍脸笑着和稀泥道:“这喜庆的日子就该喜庆过,锦姐儿你也别再钻那些个牛角尖,惹得父亲难过不是?”
  沈誊昱闻言皱了皱眉头。
  那边的周老太太也是发话了,“家和才万事兴,锦姐儿你是长姊,你便多担待着妍姐儿的一点,毕竟她还小。”
  一样的话,今日已经说了两次。
  沈荣锦抿嘴一笑,乖巧温顺地说:“我自然不会的。”
  随着这句话落,屋内又开始觥筹交错起来,气氛也不如方才那般胶滞。
  沈荣锦扒了几口饭,觉得屋子里太吵闹了,便悄声对周老太太说了句,自己要下去更衣。便让惜宣扶着出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