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贱奴
荣锦和冯妈妈跟着苏翟,一路而来见到许多人皆以草甸为席,伏惟在上面,旁边牌子写着多少纹银或多少钱串子有些人卖身葬父,有的人是替父还债
缘由都很正当也都可怜,只是真假难辨。
荣锦晃眼看到那跪在草甸上的女孩——披麻戴孝缩在角落哭着,模样楚楚可怜。
曾经荣锦也是这样动了恻隐之心,才赎了那个女人回家
结果没个几天,那个女人便爬上了蒋兴权的床。
那时的荣锦才主中馈,心性不像后来看透了一切的随和平淡,她气怒地罚了那贱奴跪在铺着青石子的路上。
当时那贱奴专穿了一件素雅至极的月白色衣衫,衬得她肤色雪白,就这么青葱如玉跪在地上,哭得也像眼前女子这样,如弱柳扶风花垂泪哭得让路过的蒋兴权心生恻隐。
而荣锦从小被父亲宠着,没受过半点委屈性子也比其它女子刚烈骄纵,哪里明白男子向来喜爱温婉柔顺如水的女子。故以她与蒋兴权为这事争执得愈演愈烈,被人落下口实冠以‘妒妇’。
后来蒋兴权还把那贱奴抬了做姨娘,接连好几天,夜夜宿在那贱奴的房里,好像就是做给她看的。
荣锦不免心中冷笑。
“沈小姐这大街上的贱奴到底是差点的,且不说没*过不好训养,最主要的是来路也不清不楚的。”苏翟看着沈荣锦似乎对那草甸上女子上心,心里思忖着沈荣锦不过闺阁之女,总归是见识短浅的便有些鄙夷道。
莫姨娘是不喜这样的人进府的,到时候爬上了老爷的床,吃亏的是自己,斟酌了片刻便也劝说:“锦姐儿,苏东家说得有理,这样的人手脚不干不净,到时招了内贼可一点好都讨不得。”
草甸上的那女子似乎是听见了对话,仿佛沈荣锦是稻草般,为了紧紧抓住,连哭声都要大了些,说:“奴出生贫寒,家中两老皆撒手去了,奴今只为卖身葬父以尽孝道,小娘子你心善,就买了奴回府吧。”
女子脸上泪水决堤,看着好生楚楚可怜,只是过往行人都不斜眼观看,这样的事每天都有许多,看多了也就麻木了荣锦便是这样。
荣锦眼皮抬也未抬半分,只是对苏翟歉意笑说:“小女子不过是好奇观望了一下,倒是耽搁苏东家领路了。”
这个沈小姐倒是个懂事的人毕竟是沈誊昱之女,即便不甚明晓商场诡谲之道,也应是知分寸懂礼的人,苏翟心中暗想。便领着沈荣锦她们继续往前走。
不过,卖身葬父的女子依旧抱有期盼,毕竟荣锦这一身行头虽然是素了点,但仔细一看就知料子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再者沈荣锦眼瞧着眉眼间还有股善意,人儿长得嫩得似乎能掐得出水,这样的女子哪里见过世面耳根子必然软得很,她一把抓住荣锦的裙角:“小娘子,奴不过只需两纹银,小娘子生得这般俏丽,衣装也是上好料子,两纹银不过是你的冰山一角,小娘子就当施善心,许了奴卖身葬父尽孝的心愿罢。”
两纹银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进了她的府,指不定有机会被府上主人看上,到时抬了姨娘,才是翻身了更且此刻她这般抓住沈荣锦,她若是不应了自己,明里暗里的这个小姐的名声也有影响的她定是会答应了自己去的
想到这儿那贱奴嘤嘤哭了起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明事理的人定以为自己仗势欺人。
“放肆!”莫姨娘大喝了一声,惹得周围人侧目而盼。
这个女子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莫氏一眼便瞧出不是个好货,本想着不理便是,谁知她来个这么一出。
莫姨娘心里打着鼓,一怕着沈荣锦耳根子一软,又顾虑到名声便将这贱女买回了家,毕竟沈荣锦是嫡女,这些事情虽说会顾忌自己的情面,但到底可以她自个儿做主了去。二想着若是沈荣锦不应,不仅免去了这个女子进府,还坏了沈荣锦的名声,可不是两全其美?
“锦姐儿,这外面的卖身奴仆家底都是不干净的,况且苏东家已为我们备好奴仆,无需多余的婢女回府”莫姨娘在旁刮着耳旁风,也示意着沈荣锦她自个儿处理。
莫姨娘那么大声,司马昭之心荣锦一清二楚,无非是想来个一石二鸟。
没错,自己现在急需想要找人来与莫姨娘对抗,但绝不是眼前这样心存诡谲想坑她的人!荣锦想了想,她淡淡地对冯妈妈道:“冯妈妈给她四纹银。”
荣锦这话是招了这女子进府?莫姨娘心里叹息,可惜沈荣锦并没如自己所愿,但脑中却快速思索如何处理这个麻烦女子。
而那女子听见,不住的磕头叩谢,连小姐夫人都喊上了
“小姐”冯妈妈准备劝说荣锦,却听到荣锦幽幽开口,说:“你方才同我说不过两纹银?”
正在叩谢的女子有些未明,呆呆地就点了头。
“两纹银可换两千铜钱供一家三口大半年的吃食,你说你出生贫寒,怎得出口说两纹银如当街的石子一般?”
荣锦想到前世落魄时,就一枚铜钱,她即便是睡觉都会紧紧攥在手心,生怕没了
那女子被荣锦之前的四纹银弄得一喜,后来又被如此问,脸色红了又白,脑子如同一团浆糊,想说话,却只是一张嘴颤了颤。
“我给你四纹银,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荣锦问那女子。
“两纹银是让你卖身葬父,而另外两纹银是我体恤你孤女子无所依靠罢了,”荣锦见那女子心有不甘,似想说什么,打断了她说:“两纹银够你去缴地租,也够作你上路去寻访亲戚的盘缠,你可以选择自食其力也可以选择投靠亲戚,总比好过当下等人做奴隶好”(仿唐朝施行均田制。)
这样一来既能博得人们的称赏又能妥善否置她进府。
一边的苏翟不动声色,从旁侧看向沈荣锦峨眉杏眼,两颊还留着点婴儿肥,一娉一笑如温润的白玉在自己眼中莹莹发亮这沈荣锦心思倒比平常的闺阁女子剔透。
荣锦说到这儿也是轻轻扯开女子攥住的衣裙,那女子准备再上前扯住沈荣锦,但是冯妈妈哪里能如她所愿,一把推了她这样腌臜的人,还想以小姐的名声威胁小姐买她进府,当自己是死的吗?
冯妈妈想到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心中怒意横生,从牡丹荷囊里抓了银裸子砸在那贱奴铺着的草甸上若不是见着是在大街,冯妈妈只想一个嘴巴子给她呼上去!
贱奴半倒身子垂泪看着她。
沈荣锦心里冷笑,她以为自己是心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吗?或者以为自己还在乎那些名声?她转过头对着一旁愣住的苏翟说:“倒是让苏东家见笑了,烦请苏东家继续带路吧。”
苏翟看了沈荣锦一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笑得云淡风轻:“沈小姐,如夫人请”
莫姨娘心头一颤,他先叫的沈荣锦。
沈荣锦能如此云淡风轻地处理这样的事,完全不似寻常闺阁子女,虽说沈夫人逝世已久,如今莫姨娘在管家中事务,但到底名分不够,日后沈家大权指不定是是谁执掌!
想到这里,苏翟打定了主意,不管今日如何,沈荣锦是怠慢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