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落幕 1/3
为了获得一个好兆头,朝廷是会经常改元的。先帝刘宏在世的时候,就用了建宁,熹平,光和,中平四个年号。新帝登基,按照惯例,为了表示对上一任皇帝的尊重,不会立即改元,而是会等到次年再改元。
这已经是一种默认的规则,像是宋太宗在登基的当年就迫不及待地改元为“太平兴国”,只会让后世之人讥笑嘲讽。何进在刚刚剿灭宦官集团的时候,还是很想有一番作为,是按照正常的程序,在刘辨登基的第二年才将年号从“中平”改为“初平”。
光从年号之中,就能知道国家的情况不是太好,但是未来仍然有希望。只是希望很快就变成了失望,现在已经是初平三年了,国事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是变得更加倾颓。等到丁原派兵封锁了潼关,何进手上能够控制的就只剩下了弘农,颍川,陈留,河内等几个郡,地盘甚至还没有陈诚的大。
脾气越发暴躁的何进在得知通往关中的道路断绝后,难得的没有立即发作,而是隐忍了两三个月,等到冰河解冻,然后才给皇甫嵩下了圣旨,令他带兵讨伐丁原。他原本对皇甫嵩十分忌惮,因为后者的名望太高,所以才会在击败董卓之后,又将皇甫嵩扔回了扶风。
后来战事陷入焦灼,也不是没人提议过再征召皇甫嵩入朝,却被何进断然拒绝了。要是再将皇甫嵩召入朝中,那岂不是说明大将军之前做错了?说这种话的人,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
但是现在战事已经不是焦灼,而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要不是陈国给了一些粮食,只怕前线的兵马已经自行溃散了。所以,何进在宿醉后短短的清醒时间中,下令皇甫嵩出兵讨伐丁原,并准备等皇甫嵩胜利之后,顺势将之提拔到朝廷里来。
春季本不是用兵的季节,要是误了春耕,秋天就可能要饿死人。但是皇甫嵩在接到诏令之后,哪怕他明知道丁原麾下的兵马远胜于己,却没有任何的迟疑,而是立刻安排了右扶风的防御,将老弱留下防守,自己亲率两万大军向长安进发。
与此同时,并州董卓也点起了五万兵马,以匈奴骑兵为先导,在白波谷汇合了杨奉军之后,杀进了河东郡。初平二年的时候,丁原趁着大破董卓军,士气旺盛,又重新杀回了河东,并且屡次击败盘踞河东的白波军,已经占据了从解县到安邑之间的广大地区,将杨奉率领的白波军赶进了北边的山区之中。
听闻董卓和皇甫嵩同时来犯,丁原一面破口大骂,一面将吕布张辽等人从河东掉了回来,准备先击败皇甫嵩的兵马再说。河东郡是之前有好几万户,几乎抵得上整个西凉的在籍户口,但是连续拉锯了两年,人口减半,已经不复昔日的繁华。
对丁原来说,河东固然很好,但是关中才是他现在根基所在。无论是从地盘,还是从人口和产出来说,河东都和关中没有可比性。
“京兆尹无须担心,”丁原沉着地,或者是装作沉着地对盖勋道;“皇甫嵩麾下兵马不过五万,还要分兵防御西凉,他能带多少人过来?我们在长安就有三万多人,兼且长安城池坚固,只要等上三五天,我儿奉先从河东带兵返回,内外夹击,必能大破皇甫义真!”
盖勋点点头,道:“征西将军所言极是!”
丁原见盖勋愿意继续支持自己,心中大定。皇甫嵩是天下名将,他也曾见过皇甫嵩麾下大军是何等精锐。若是同等兵力作战,他还真没把握能赢。但是现在有了盖勋相助,就能够将长安附近的兵马都聚集起来,再加上从河东返回的兵马,至少是皇甫嵩麾下兵马的三倍以上。
这么多人,堆也把他堆死了!
心情大好的丁原多喝了几杯,不觉大醉,他随意地交代了几句,让士兵送盖勋出去,自己则是转入后堂,呼呼大睡起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梦中丁原忽然觉得一阵地动山摇,睁开眼来,却是亲兵正在用力地摇晃他。
“混账!”丁原大怒,一脚将亲兵踢翻,喝道:“你想找死吗?”
亲兵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乱地道:“将军,不好了!皇甫嵩的兵马已经杀进城里来了!”
“胡说!皇甫嵩才从扶风出发,就算日夜兼程,那也要后天才能到,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亲兵见他不信,打开了房门,向外一指,说道:“将军若是不信,可以自己来听!”
丁原批上衣服,冲到门外,就见夜色笼罩的长安城中,不知道何时已经燃起了许多火把,到处都有人影在晃动,呼喊声震天动地。
“左将军已经进城!”
“只诛杀逆贼丁原一人!”
“军民人等,待在家中,不可自误!”
丁原大惊,面上变色,顾视左右,问道:“皇甫嵩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大叫道:“就算他来的这么快,又是怎么进城的?长安的城墙那么坚固盖勋,一定是这个家伙出卖了我们!”
虽然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却对现在情况一点帮助都没有。左右将士面色惨然,问道;“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丁原咬了咬牙,喝道:“不要怕,我们在河东还有五万兵马,咱们先杀出去,以后还能再杀回来!”
话音未落,外间脚步声和甲叶碰撞的声音一起传来,数百名披甲执兵的士卒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盖勋在数名亲信的簇拥下,越众而出。
看着火光照耀下的盖勋,丁原不由得破口大骂,“盖勋,盖元固,我须不曾薄待于你!为何做出这种小人行径?”
盖勋脸上有着病态的蜡黄色,在生病之后,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之前他就已经有些疲惫,现在更是不堪,但他还是强撑着站了出来,道:“丁将军,现在左将军的兵马已经进城,你们大势已去,何不放下武器投降?”
丁原恨声道:“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皇甫嵩远在扶风,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就算来了,也最多不过千人。你麾下不过五千人,我在城中还有三万兵马,等他们反应过来,尔等皆成齑粉矣!”
盖勋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地看着丁原,“你只带了三四万人来关中,后来的那些士兵都是从三辅地区招募的。你说他们是愿意听你的,还是愿意听我和左将军的?”
“你”
丁原气急攻心,差点说不出话来。原来他麾下的兵马虽然多,但是除去从并州带来的吕布张辽等部之外,大部分兵马都是这两年中就地招募的。现在有皇甫嵩和盖勋出面,那些人自然就会倒了过去。
“好,好,好!”丁原仰天大笑,“原来你们早就串通起来,想要算计我了!”
“这怎么能叫算计呢?”盖勋忍着身体中的酸痛,说道:“这几年来,你要粮食我给你粮食,你要兵马我给你兵马,难道这还不够吗?你在和董卓打仗的时候,难道我在后方有任何的掣肘?事已至此,就不要做无谓挣扎了,等将你送到洛阳之后,我会和左将军一起,为你向朝廷求情的。”
“求情?”丁原冷笑道:“封锁潼关的事情,你当时也同意了的。要是朝廷追究起来,你也免不了满门抄斩的下场!”
“呵,”盖勋发出了嘲弄的笑容,“这就不劳丁将军费心了。”
火光之下,丁原的面上忽明忽暗,他狂笑道:“即便是我死了,难道你们就能赢?西凉陈诚和并州董卓可都是边上虎视眈眈!我儿奉先手中尚有五万兵马,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盖勋摇了摇头,对左右道:“拿下逆贼丁原,死活不论!”
甲士们挺着长枪上前,丁原军则是极力反抗。然而彼此兵力悬殊,即便丁原的亲兵奋勇作战,也只能被逼的退回了房子里面,借着房屋作为掩护。丁原提着环首刀,踉跄着奔回。他的身上染血,却是在刚才的混战中,左肩被刺了一枪。
望着还剩下不到十人的亲兵,丁原惨笑道;“我奉朝廷之命讨贼,每战都亲临前线,不避矢石,原本想与众位一起共富贵,却不想落到如此下场。罢了,盖勋和皇甫嵩是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反叛朝廷,该当有此下场。但你们或许还能返回家中与妻儿团聚。拿我的脑袋出去投降吧,死我一人总比大家都死在这里为好!”
听闻此言,边上一名亲兵笑道:“我等家眷早已为逆贼董卓所害,哪里还能活着团聚?朝廷善恶不分,赏罚不公,就算将军不反,我等也要反了!”
其他亲兵纷纷道:“不错,将军不反,我等也要反了!”
丁原的眼眶中流出泪来,他哽咽着道:“尔等并州子弟,随我征战数年,餐风露宿只是等闲事,卧冰嚼雪也是常有不久前,我还在嘲笑那宋建狂妄自大,结果落到首级送往京师供人唾骂的下场,现在却轮到了我们。我等就算身死,也绝不可再受何进羞辱一起放火,将这里烧了罢!”
亲兵们于是分出一些人手,将灯油打翻,洒在帷幕和地面上,然后放起了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