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血战(2)
陈诚手中的盾牌上满是箭矢,身上也插了十几根,但这些箭矢最多不过射穿了外面的铁甲。想要穿透两层甲胄,那得是六石力上的强弩,还要专门挑薄弱的地方,比如腋下,膝盖之类的地方射才行。对付他这样穿着双重战甲还能行动自如的铁罐头,最好的攻击方式是骑枪冲刺,或者用战锤,狼牙棒,铁骨朵等钝器。
当然如果能用十石以上的床弩直瞄射击,那就更好过了。就算一下子射不死,也能靠着动量把他击飞。但是城墙上又怎么能用出骑枪冲刺呢?把战马拉上城墙可能比把坦克拉上去更离谱一点。至于床弩这东西,北军中都是稀罕玩意,就更别说匈奴人了。
盾牌猛地拍在一个匈奴人的身上,箭矢的尾部断裂,十多根木杆戳进了人体。被拍中的匈奴人浑身一震,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软绵绵地到了下去。因为身后有人,所以这一拍的力道完全作用在了这人的身上,将他的内脏都给震碎了。
陈诚追着匈奴人,从城头一直杀到城门口。在杀散了城门处的守军后,他提起环首刀向城门砍去。
“嚓”,木屑飞溅,刀锋砍进去半尺,却未能将厚重的门栓砍断。环首刀太薄,不适合于干劈砍城门这种活。他扔掉了左手的盾牌,将环首刀收起,取出了一柄大斧头,对着城门就是一顿劈砍。
“咔嚓”,“咔嚓”,只用了两下,门栓就已经被劈成了两段。陈诚奋起神勇,将大门从中拉开。在外面等待许久的杨秋,见到那扇大门终于被打开了,不由得大喜,他用力地在马腹上踢了一脚。马儿吃痛,猛地窜了出去。
陈诚往边上让开,返身冲着正在和匈奴人厮杀的己方士兵大喊道:“骑兵!”
徐荣指挥一部分士兵控制住坍塌处后,见到陈诚已经从城头杀到了城下,他也只得匆匆交代了几句,然后就带人去挡住了从城内汹涌而来的匈奴人。听到陈诚的高声呼喊,又听到了马蹄声响,连忙向两边避让。
“呼!”
杨秋骑在马上,一边狂笑,一边将右手中的长枪用力刺出。一个匈奴人被长枪挑起,身处半空手足狂舞着惨叫。
“杀,杀光这帮匈奴野狗!”杨秋陷入到极度的亢奋之中,他也曾想过自己能有杀进匈奴人老巢的一天,不过那都是在梦中,“匈奴的杂碎们,你杨秋爷爷来了!”
在他的身后,两百多骑狂风一般地顺着城洞冲了进来。街道上的匈奴人是来增援城门和城头的,都是步行,没想到过会在城里面碰到骑兵冲锋。前面的一些匈奴人屁滚尿流手足并用地往两边避开,但是后面的匈奴人却避让不及,被战马撞飞了许多。
骨骼断裂的声音中,增援过来的匈奴人被砍倒了一片,剩下的人鬼哭狼嚎着溃散掉了。绝大部分的时候,一旦城门被突破,守军的士气就会狂降不止。见到敌人已经杀进城来,匈奴人首先想到的不是夺回城门,而是赶紧开溜。
城中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城外的骑兵,步兵,弓弩手一拥而入,他们一边大喊,一边大肆砍杀城中的匈奴人。李堪和徐荣带着士兵们用匈奴话大喊“城破了”,并顺手将地上的火把捡起,扔向边上的帐篷和房屋。
陈诚追着杀散了一队匈奴人,听到边上的院子中有动静,他大喝一声,提脚踹开院门,闯了进去。院子里面血气扑鼻,数具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流淌了一地。
十多个刀上染血的匈奴人见到有人闯了进来,先是愣了愣,然后有人叫道:“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杀了他!”
片刻后,匈奴人四散而逃。其中一个向后面逃去,刚冲过后院的大门,就被陈诚赶上。陈诚抬起手来,将对方捅了一个透心凉,鲜活的生命顿时了账。后院的马厩中,用绳子捆着十几个瘦弱的奴隶,见到匈奴人被杀死,都向着里面挤了过去。
陈诚大踏步走过去,手中环首刀连挥,在奴隶们的惊呼声中,将他们身上的绳索砍断。
他浑身是血,手握着利器,看上去杀气腾腾的,奴隶们挤在一起,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陈诚有些失望,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却忽然有人叫道:“你是朝廷派来救我们的吗?”
陈诚脚下一顿,转头道:“是凉州军来救你们了。”
凉州军?奴隶们面面相觑,他们之中有不少是廉县附近被抓来的,哪里不知道西凉诸侯林立的情况?不过他们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城中的惨叫声和厮杀声是听得到的,不少人当下就跟着奔了出来,在前院捡起了武器,跟着陈诚一起杀到了大街上。
有汉一代,民风之彪悍,绝非后世可比。武帝朝巫蛊之乱的时候,太子刘据为了对抗武帝麾下的军队,将武器分发给长安城中的市民,然后领着这些市民和朝廷最精锐的军队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甚至将朝廷的正规军给打了出去。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百姓能有这种战斗力的,古今中外可真是不多见。后世汴梁的百万百姓也很能彪悍,但是战斗力比之兵临城下的金兵还是差了不少。不过,若不是当时宋朝的皇帝自己作死,事情也不至于败坏成那种样子。
城中越发的混乱,天色也越发的黑了。匈奴人杀鲜卑人和羌人奴隶,凉州军杀匈奴兵,匈奴兵又不断地反击。须卜骨都侯单于虽然将主力精锐都带走了,但是临戎还留下了许多的王公贵族,这些人家中养着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上百的兵丁部曲,其中好些都是能打的,而且装备很不错。
之前这些人还在砍杀自家和公中的奴隶,听到城门失陷的消息后,贵人头领们大惊失色,命令将领带着自家的勇士往南门处杀了过来。普通的匈奴人可以跑,反正他们只要有马和牲口就能活,在哪都一样。
他们又不一样,这些王公贵族早就失去了卧冰嚼雪的心气和毅力,财富家产都在这临戎城里面。现在要是跑了,那些财产可怎么办呢?
陈诚单手持刀,在大街上大步前进,手中的环首刀左右劈砍,将一个个冲上来的敌人杀死。杨秋带着骑兵在城中杀了几个来回,这时候已经不知道杀到什么地方去了。徐荣和李堪各自领着兵马,正在和不断涌上来的匈奴人厮杀。
徐荣紧绷着脸,大声呼喝还能控制在手中的士兵,“长枪手向前,刀盾兵护卫两翼!”
又有一群匈奴人从长街上冲了过来,徐荣立刻高声道:“长枪兵蹲下,弓弩手上前!”
“射!”
几十张强弓对着匈奴人攒射,箭矢破空,匈奴人惨叫着倒下了一片。不过匈奴人也不是干挨打不还手,他们一边往两边避让,一边共弓箭反击。箭矢落到徐荣这边士兵们的头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徐荣头上一震,一只箭矢被弹开。他手提长剑,站在士兵们的重箭,指挥若定,根本不将身边落下的箭矢放在心上。
匈奴人玩玩骑射还行,他们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天生就比汉人擅长骑射。但是若论步战,匈奴人根本就不够瞧的。匈奴人之中有射雕手,汉人之中擅长射箭的只会更多。对射了不过两三轮,匈奴人就倒了一地,他们扛不住这种伤亡,口中发出不明意义的喊叫,向着后方散去。
陈诚再往前冲出了百步,身前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许多的火光,将黑色的夜晚照的恍若白昼。呼喊声,厮杀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兵器撞击的金属声,大风卷起火焰发出的“呼呼”声,这许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战场上特有的声响。
火焰熊熊燃烧,浓烟升向高空,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陈诚不由得有些神情恍惚起来,就在不久之前,洛阳城中也是这样的仿佛末日降临的画面。那个时候,他虽然不觉得后悔,但是却不免有一些迷茫。
现在的情况跟那个时候是如此的相似,但是他的心情却已经截然不同。在洛阳城的时候,他并不能做到完全坦然,心中总还有着一些犹豫和迟疑。人一旦要是迟疑,出招的速度就会变慢,而犹豫就会败北啊!
他随意地挥刀,将一个慌慌张张从身前跑过的匈奴人砍翻在地。现在嘛,不再犹豫和迟疑的情况下,他的武艺似乎也变得更强了。十数名匈奴人挺着长枪从火焰中冲了出来,枪尖上反射的火焰在不断地跳动。长枪从左右两边刺来,带起“嗤嗤”的破空声,显得威猛十足。
陈诚往后退了一步,他虽然穿着双重战甲,又是在后退,但是速度并不比轻装的匈奴人慢多少。等敌人凶猛的攻击落空,他又立刻以比后退时更快的速度前冲。刀背磕飞枪杆,环首刀再往上一带,就将敌人的脖子给割断。
鲜血从脖颈间喷出,被砍断了脖子的匈奴人一时未死,惨叫着倒在了地上。长枪兵排成阵列的时候威力无穷,高手用来也十分厉害,但是正常去情况下,长枪兵被刀盾兵近身后,就会陷入到很被动的境地。
即便陈诚手中没了盾牌,砍死几个拿着长枪的杂兵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提着环首刀左冲右突,将匈奴人砍得血肉横飞。边上的匈奴人被杀的面无人色,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扔了手中的武器,四散而逃。
临戎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哪里匈奴人多,陈诚就向哪边杀去。没多时,身后的部下跟不上他的速度,被到处乱窜的匈奴人隔离开来。小地图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红点。陈诚手上兵刃乱砍,鲜血将他浑身打湿,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一个鲜血的脚印。
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人了?一百个还是两百个?或者更多?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数着人头,多多一点,少少一点,也不会相差太远。但是等到人数超过两百之后,他也懒得再去计数。唯有环首刀实在是太短了,用起来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忽然间,陈诚眼见一亮,从地上捡起一柄步兵戟,双持着武器继续前行。,将杀戮和恐惧扩散到更多的敌人身上。
杀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手中的武器也换成了一双步兵戟,陈诚放眼望去,身边已经连一个友军都没有了,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面色如土的匈奴人。暗红色的鲜血从两柄长戟上滴落,陈诚站在满地的尸骸中深深地呼吸,猩甜的血腥味和铁锈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他沉溺其中,不再想挣脱。
他的头盔已经在战斗中被打落,身上的战甲也满是豁口和破损。二十步外,一个浑身颤抖的匈奴贵人忽然厉声道;“他已经受伤了!大家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