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战(1)
陈诚部行军虽快,但是那些打散了的匈奴人跑的更快。临戎城中早已经得到了敌军来袭的消息,但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累死了马匹跑回来报信,也只给城里面争取到了半天的时间。然而就是这么宝贵的半天时间,也都被匈奴的王公贵族们浪费在了争吵之中。
族中的精锐都被单于带走了,城里面剩下来的,都是老的老,小的小。匈奴人号称妇女小孩都能上马开弓射箭,但是靠女人小孩,还有老头子,就能对付那些穿越了六百多里地杀过来的汉人吗?
那些贵人的亲信部曲倒还是有一些,但那都是各人的财产,把他们丢出去和敌人野战?哼,这是绝不可能的!临戎城高池厚,敌人未必就能打进来。把自家的精锐武士扔出去,那就可能直接损失掉了。
稍微有些见识的贵人,不由得想到了当年霍去病以八百骑兵把匈奴人的老巢给一锅端了的故事。许多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并且开始互相指责,有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兵的,有说根本就不应该让须卜骨都侯当参与的,就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士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哀嚎道:“敌人杀到城外了!”
大帐中忽然安静了下来,被几十双眼睛盯着的士兵软倒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道:“敌敌人”
脖子上戴着金项圈的左丞相大喝道:“慌张什么?敌人有多少?”
“有有一千骑左右!”
左丞相面上的恐惧之色尽去,哈哈大笑道:“不过一千骑兵,就敢来攻打临戎,那些人也真是好胆色!”
他对大帐中的贵族们叫道:“城中尚有四千兵马,踩也把他们踩死了!”
大帐中顿时喧闹起来,“对,不过一千人,怕他个卵,咱们出城杀光了这帮杀才!”
“杀杀杀,杀光他们呀!”
“口额,但是城中还有一万多奴隶,要是他们趁机作乱怎么办?”
“那就先把城里面的奴隶杀了再说!尤其是那些汉儿,听说来袭的敌人大多是汉人,咱们就先把成立的汉人都给杀光了再说!”
“胡说!要是把那些汉儿杀光了,谁给我们养马,谁给我们挤羊奶?是你,是你,还是你?反正我可不去!”
“那就杀掉一半!”
“这个主意好!”
临戎城外,陈诚正在打量着这座朔方郡有名的雄城。临戎城和西凉的许多郡县一样,都是因为武帝北上击破匈奴,然后才建立的。虽然比不上洛阳城雄伟,但也是城坚池厚。城墙看上去很高,城头上隐隐约约地有些守军,看着就不好对付。
陈诚骑马在城墙下来回看了看,却不由得哑然失笑。临戎是座坚固的城池,但是年久失修,而匈奴人不擅守城,城墙崩塌了几处也没去修理。再仔细一看,城上的匈奴人就拿了些刀枪弓箭,别说没有床弩拍杆这样的守城器械,甚至连木头石块等没有准备。
金红色的夕阳光照中,可以看到城头上的守军不少,但是却多是老弱,而且都是惊慌失措的样子。真要打起来,只要花上一点时间,就能把他们消灭的干干净净。
他打马返回军中,对杨秋等人笑道;“匈奴人看上去很是慌张啊。”
杨秋哈哈大笑,提着马鞭指着城头上的匈奴人,狂傲地道:“没想到他们也有这样一天!”
他对陈诚道:“明公,匈奴人不敢出城交兵,那就请下令攻城,我愿带本部兵马为先锋!”
陈诚笑道:“不急,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而且士卒都很疲惫,我们先后退十里下寨,让士兵们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攻城。”
杨秋摩拳擦掌地道:“嘿嘿嘿,我可是等不及了!”
他们这边在对着城头嬉笑怒骂了一阵,正待离去,城头上却忽然骚动起来。陈诚也懒得去理会匈奴人想要干什么,主席曾经说过“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既然已经制定好了作战计划,那就按计划去实施好了。
徐荣却忽然惊呼道:“主公,你看!”
陈诚转过头头去,就见到一队匈奴兵押着十几个人走上了城头。他觉得莫名其妙,兵临城下了,匈奴人不整军出战也就罢了,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一个贵人模样的匈奴人冲着城下喊了几句话,城头上的匈奴兵便一起动手,将被押着的人的脑袋砍了下来。十几颗人头掉了下来,无头的尸体也被扔了出来,摔到了城墙下。
陈诚挑了挑眉毛,顾视左右笑道:“匈奴人真是有趣,难道是以为我们没见过死人么?”
然而边上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杨秋咬牙切齿,捏着马鞭的手上青筋暴起。陈诚看了看,笑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明天还要大战呢。”
杨秋左看看右看看,将那日逐揪了出来,喝道:“你给明公翻译翻译!”
城头上的匈奴人还在呱唧呱唧地大叫,城中也响起了一阵阵的惨叫。那日逐面色更难看了几分,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杨秋愈发的愤怒,抽了那日逐一鞭子,大怒道:“叫你他玛德翻译翻译,耳朵聋啦?”
陈诚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那日逐道:“杨太守让你给翻译翻译,那就就好好地翻译嘛。”
那日逐偷眼看了看陈诚,脑袋又低了下去。城中的惨叫声还在继续,杨秋恶狠狠地盯着那日逐,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上。陈诚沉声道:“那日逐,我再说最后一次,你把城头上匈奴人说的话给我翻译过来。”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但是那日逐的身体却是猛然抖了一下,他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望向陈诚,陈诚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他们说说我们打了过来,他们就先把城里面的汉人都都”
“都什么?”
那日逐将头低了下去,轻声道:“都杀了!”
“哦,”陈诚望向临戎城,“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正在杀汉人?”
那日逐不敢抬头,用蚊子嗡嗡般的声音道:“是。”
陈诚的心中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佛现在正在上演的是一出荒诞的戏剧。他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但是某种狂暴的力量冲破了理智的藩篱,让他的整个胸膛都被杀戮的欲望所充满。
骑着马在军阵前来回走了两遍,城中的惨叫声越发的响亮。军阵中的士兵们低声交谈,将城中的事情互相告知。陈诚在阵前望过去,只见士兵们的眼中都快要喷出怒火来。
杨秋狠狠地将马鞭扔到地上,大叫道:“使君,匈奴人如此猖狂,待攻下城池后,定要将他们斩尽杀绝!我这就带着本部兵马上前!”
他拔出了汉剑,指着临戎城,正待下令,陈诚已经抢先一步道:“杨秋你带人准备,等城门开了就杀进去!”
杨秋愣了一下,问道:“城门怎么会开?”
陈诚没有回答,而是跳下了马背,指着城墙上崩塌了的地方,大声道:“徐荣带人下马跟我抢城,李堪带精锐射手去那里掩护!”
徐荣和李堪大声应和,骑马朝西南角的方向奔去。陈诚已经打马先行一步,乘马到了壕沟边上。壕沟久未疏通,里面填满了东西,已经失去了护卫城池的作用。陈诚下马后,轻易地迈了过去,城头上弓弦连续响动,数十道黑点破空而来,钉在了他左手的盾牌上面。
陈诚低着头,将盾牌举起,三步并作两步走,讯速地奔到了城墙下面。城头上弓弩齐发,将他的前后左右都射的密密麻麻的满是箭矢。他奔到城墙下后,城头上便失去了射界,几个匈奴人探头向下张望,却不妨十数支箭矢射了上来,正中他们的面门。
李堪带着下马后的士兵分成三列,然后对着城头上自由射击。他自己手持着一张大黄弩,对着城头上虎视眈眈。徐荣大声呼喝,身先士卒,举着盾牌冲过了壕沟,来到了城墙下面。
见到这么多敌人涌了过来,匈奴人不由得慌张起来,他们向来以骑兵称雄草原,下了马之后就不知道该如何作战。这些人以前没想过要守城,也没想过要修缮城防设施。坍塌处的城墙即便加上临时填上去的泥土,也只有两米多一点的高度,下面站个人就翻上去。
匈奴人涌到坍塌处射箭,却反而被李堪指挥弓弩手将他们射杀了许多。当户都尉们大声高呼,让匈奴士兵尊令而行,但是他们的命令往往背道而驰互相矛盾,反而增添了城墙上的混乱,让那些匈奴人无所适从。
箭矢呼啸,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城墙上惨叫着掉了下来,身上插着许多的箭矢。匈奴人的精锐都已经被须卜骨都侯带走了,除了那些贵人首领们的亲兵部曲之外,剩下的人连几件像样的甲胄都凑不出来。陈诚用脚将几具尸体踢到一起堆叠起来,随即踩着尸堆冲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匈奴人正在和李堪带领的弓弩手对射,没料到忽然有人窜了上来。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陈诚手起刀落剁翻了数人。数名匈奴老卒挺着长矛向陈诚冲了过来,他用盾牌护住身体,合身扑了上去。
长枪刺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没能达成穿刺效果,反倒被弹了回去。这些老卒年老体弱,气力本来就不够,被挡住了攻击,心中惊慌,手忙脚乱之下,被陈诚冲上前去用盾牌拍死了一个,又被环首刀砍死了几个。老卒们脸上露出恐惧和惊慌的神色,忙不迭地往后退去。
然而城头上人挤人,哪里有他们后退的空间?
陈诚左手提着盾牌,右手握着环首刀,盾击和刀劈交替使用,将城头上杀的人头滚滚。
“当!”
环首刀被一柄弯刀挡住,陈诚手上力气再加了两分,刀锋压下弯刀,硬生生地切断了对方的脖颈。温热猩甜的鲜血溅射,将他手上的盾牌和身上的铁甲变得更加艳红。城头有一丈多宽,可容五人并列。陈诚又斩杀了一人,边上却忽然有只长枪对着他的面门捅了过来。
他身上披着双重铁甲,即便是长枪的穿刺攻击都能抵挡下来。方才有几只长枪刺在他身上,大多只能留下一点印记罢了。即便是刺穿了外面的铁甲,也多半会止步在里面的锁子甲上。即便是刺穿了铁甲,再侥幸从锁子甲的缝隙中刺了进去,那点伤害也是可以接受的。
劲风扑面,陈诚的身体比思索更加迅速。他手上的盾牌护住了左边,右掌握着的环首刀对着枪尖斩了上去。“蹭”,刀锋和枪尖砰撞在一起,溅射出点点火星。电光火石间,他根本就没有去想什么,只是靠着千锤百炼的本能向前跨出一步,刀锋顺势劈出。
直到环首刀斩入敌人的面门,陈诚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这一招是“挡反”啊。随着单手武器熟练度的提高,出招的速度会越来越快,所以才能在不经意间就使出了这号称是单挑无敌的神技。
他将环首刀拔了出来,再次抢步上前,连续使出了“挡反”,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斩杀。尸体接二连三地掉下了城墙,当徐荣拿着刀盾冲上城头的时候,就看到陈诚一个人正在将一群敌人打的不断地后退。
陈诚虽然已经在大杀特杀了,但是却依然觉得武器有些不顺手。刀盾和剑盾诚然是最需要技巧的武器,但是环首刀实在是太短了,以至于每次都得欺近到敌人身前才能做出有效攻击。但若是换成短矛加盾牌的组合,固然会增加有效攻击的距离,但是因为只有刺这一个攻击动作,作战效率反倒没有环首刀高。
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城内赶来的匈奴人站在城墙下面,拉开弓弩,将箭矢不断地射了上来。徐荣麾下不少士兵身上中箭,但是他们身上的甲胄很好地抵消了弓箭的伤害,兼且匈奴人所用的弓不强,使得许多人身上中了十几箭,被射的像是箭猪一样,却依旧还能行动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