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守元 第九十一章 林华端
季子淳找来明霜商量照顾洛乾的事(qíng)，明霜再三思索，最终选择自己留在小仙村照顾洛乾。
他们都很惊讶。比起半路入门的洛乾，明霜更在乎的不应该是自己的师妹吗？
等了好几天，洛乾终于恢复点意识，清醒过来，也可以看人。
奇怪的是，他常常就是这样卧在(chuáng)上安静地盯着他们，偶尔表达一两句“我饿了”“我难受”“我想尿尿”之类的话语。
至于洛乾每天服用的汤药都是明霜亲自煎的。为了给洛乾煎汤药，双手都烫出了不少水泡。
耽搁了太久时间，小鱼干是完全不耐烦继续等下去的。她天天催季子淳上路，又因着自己的顾虑不敢说狠话。
于是她就带上小黎，自己去处理好鼠妖的事(qíng)，平(rì)里对季子淳示好的次数频繁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洛乾还是下不了(chuáng)。
就在明霜几(yù)绝望的时候，小仙村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准确地说，是两位。
他们来到这个地方，是明霜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们是小黎和小鱼干一起在村外碰到的，听说了洛乾的事(qíng)就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
与姐姐重逢，小黎很是高兴。因为借宿在草扎人幻化的人形上，小苦看得见她；又因为小苦成为了尸修，又认不出她。
如今的小苦只能认出自己的主人，林华端。
这一天，林华端迅速为洛乾展开了救治。
那次降住的牛妖并没有完全打掉，是因为打到最后几下的时候洛乾就越显无力。
林华端刚确定好治疗方案，牛妖就又跑过来作祟。
幸亏有明霜几人拦住，他们知道肆意杀戮有损自己的功德，这几天都是让小鱼干看守的。
可是，小鱼干也太不听话了。
可没给他们懊恼的时间，牛妖就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引爆了洛乾休息的房间外面。
明霜、季子淳、小黎等受伤程度不一，好在洛乾的房间没有被炸掉。
可惜，受到这样的打击，仍在游离状态的洛乾吓的差点丢了魂。
林华端冲进去，就看见洛乾倒在(chuáng)上浑(shēn)抽搐发抖，大口大口干呕起来。
他立即运转灵力帮他通畅体内，输进的灵气全部自他脚底泄出，仅仅游走了半边(shēn)子。
也就是说，洛乾的灵根不是封闭的。
他注意到洛乾张大了嘴巴拼命吸气，却不知为何怎么也吸不进。
林华端喊明霜打水过来，自己在洛乾(shēn)体各处扎针，随后才上前将双手交叠压在他(xiōng)口。
在放散神识检查之后，一道灵光闪过他脑海。
洛乾的灵根不是普通灵根。
他对小苦吩咐道：“红灵石，四象仪天镜，深海冰魄晶石，百年参。药箱里，快去取来！”
这时明霜端着一盆冷水刚进来，林华端迅速嘱托道：“火炭和小刀在厨房，快去取！”
目前他只能灌输灵气稳住洛乾的状况，虽然进多少出多少，而且只能走半边(shēn)体。
所以他在输完一边(shēn)体之后就要对换位置让灵气运转另一边(shēn)体，这对洛乾来说是无比煎熬的。
他在灵气的刺激下涣散的意识回归清醒，呼吸逐渐畅通起来，但是体内的妖气霸道侵略着他(shēn)体各处，脑袋就像烧起来一样。
林华端单手输气单手抓起毛巾给他擦汗，湿哒哒的毛巾浸出的水全打在他头上。
他闭上眼睛，冰冷的清水刺激着他，林华端的目的就是想要他保持清醒。
他扒开洛乾的上衣，掉出来零碎的东西中一块绸包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不免一愣，这个绸包看上去再普通不过，其内蕴含的灵气却浓郁非常。
下意识地打开，他在里面发现了一块玉玦。这是一件附带仙气的先天灵宝。
仅仅是那么一瞬间，林华端就捡起它放入洛乾手心并叮嘱他抓紧。
心中对于洛乾有这块玉玦有点奇怪，但是玉玦无疑成了洛乾此刻的保命符。
他叮嘱小苦拿的百年参其实都未必能吊住洛乾的(xìng)命。
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林华端在他(shēn)体的一个部位开了一道口子，借以引出了妖气沾染的污血。
明霜烧了一大锅(rè)水在客房厨房来回跑，端着清水进端着血水出。
林华端为他小心翼翼缝好切口之后，快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了。
这时林华端让明霜先回房休息，接下来的救治只需要他一人来进行。
他需要熔解红灵石来给洛乾洗髓。残余的妖气及其他趁虚而入的邪气仅凭引血并不能清理干净，倘若不洗髓，洛乾不死也要变成真正的废人。
接下来才是救回洛乾的关键，红灵石一可净化二可保气，但是过程经受的疼痛堪比怀孕的妇人分娩。
“洛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林华端将红灵石置于掌心，运功将红灵石慢慢熔掉，“三十三道洗髓，你一定不要昏睡过去！”
血红色的液体迅速升华，在林华端的引导下进入他(xiōng)膛乌黑的印记里。
那一刻洛乾感觉(shēn)体像是钻进了无数蚁虫，双手双脚被拴在(chuáng)头他无法挠挣扎，只能痛苦地扭动(shēn)体发出绝望的嘶吼。
“坚持住！”林华端通过按压相应的(xué)位给红灵气指路，一点点清理他体内的邪祟。
腥臭无比的妖气从他体表渗出，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撕他的皮挫他的骨。
污血，黑水，汗水，以及下(shēn)失(jìn)流出的排泄物，让整张(chuáng)变得肮脏不堪。这一切他清醒地目睹着，躺在(chuáng)上垂危的病人没有任何尊严。
“坚持住！”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道了，林华端怕他咬到舌头往他嘴里塞了一条毛巾。
他呜咽着，喘气，林华端不断重复着“坚持住”三个字，他全(shēn)的衣物都被汗水浸透。
“受过这些苦你就能获得新生。洛乾，你要坚持住！”
每当他几(yù)被疼昏过去时，手里攥着的玉玦就像感觉到似地往他掌心渡送舒适如(chūn)风拂面的真气，将他往生的方向拉扯。眼角大串大串滑出的泪水浸湿枕头，寻死的念头每每升起就会被林华端的呼喊打断。
不能妥协！曾经流浪街头的时候饥寒交迫，母亲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把幼小的他拉扯长大。
为了半个馒头，饱读诗书温柔贤淑的千金小姐搬大石头生生砸死那条狗，为了食物，她杀人放火几次差点被打死。
后来他发现这个女人向生活低头，瞒着他出卖灵魂出卖**把自己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生存下去的信念反复萦绕在他心头，他终于顺利经受完了三十三道洗髓。全(shēn)无力的他在看到清晨第一道曙光穿透窗户时，阖眼昏睡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傍晚，饿得饥肠辘辘总算清醒过来。他迷迷糊糊想起昨晚的一切，以为房间应该是脏乱不堪的，(shēn)体上却没有那种腻乎的感觉了。
他试了几次终于坐起(shēn)，(shēn)体是前所未有的酥软。
(shēn)上的衣物是新的，盖着的被褥是新的，他闻到了一缕清香。地板上一尘不染，房间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熏香。
他的(shēn)体也是干干净净，就好像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xiōng)膛狰狞的伤疤提醒了他，昨晚林华端他们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想喊明霜，张开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只能敲(chuáng)板，咚咚咚……
“好像有声音！”大门被推开，正对着洛乾的明霜做出一副见鬼了的表(qíng)。不过他又迅速换上关切的神(qíng)，“你终于醒了，我来给你倒水。”
明霜眼底流露出的害怕，他看在眼里。
其实他也能想象得到一晚抢救会将他摧残成什么模样，明霜能不嫌弃自己就已经万幸了，他还亲自喂水喂饭。
小黎把汤药端过来的时候看到洛乾的模样吓得手一抖，庆幸的是守在屋内的明霜眼疾手快扶稳了盘子，汤药才没洒掉。
洛乾心底苦笑，他是变得有多难看啊。
接下来将近三天的时间，他根本下不了(chuáng)，吃喝拉撒都需要明霜帮忙照顾。林华端带小苦去附近山里挖药草，用来给他煎服调理(shēn)体的药汤。
小鱼干又开始催季子淳出发。这回，洛乾可以离开房间了。
明霜常带洛乾出去走动，无意间，他了解到林华端带小苦也要去元剑道。
几人恰巧都是同行，有林华端在，洛乾就不可能有(xìng)命之忧。季子淳就带小鱼干先行一步离开了。
小黎本想留下来，然而炼成尸修的亲姐姐似乎真的成了一个陌生人。
她有些恨林华端，又不敢说，就随小鱼干一起离开了。
小仙村的事(qíng)，每每都会让洛乾好一番感慨。
据说，很有可能是人为的。
他读过圣贤书，书中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生而平等，天地间自然的规律不会偏袒任何生灵。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悲欢离合谁都会经受。
可是自从在杨叔那接触到修炼之后，他只觉得不解。有的人生来就具有灵根，具备着修炼得天独厚的条件；有的人生来就在底层，不具备灵根，更不具备世俗界的财物。
如果这一切合理，是天地安排的宿命。所谓能者多劳，那些汲取天地灵气修为高深的修士难道不应该守护天下苍生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世道很乱。修为高的人可以随意残害平民，阶层高的人可以随意使唤底层人民。世间人分层次，分等级，可是基层人民才是绝大多数。如果不能保障他们的安危，又如何保证天下的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