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夜,无风,无星。
  啊!好久没和子君分开睡了,我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滚过去,又滚过来。打开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我好像在现实里落下一个十分贵重的东西,以至于无法进入梦乡。
  我准备敲开子君的门,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在一起睡比较好,有助取暖。但手抬起几次,又无力的放下。“子君已经睡了,回去吧。”我这样告诉自己。我看着茫茫的夜色,觉得好孤独,好孤独。
  “子君,芝麻开门”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见。
  突然“卡”一声,门开了。她轻轻的抬头,轻轻的如山花在寒冬绽放,轻轻的如黎明迎来晨曦。轻轻的空气凝固,停止呼吸。
  “这么晚了,在我门外鬼鬼祟祟干嘛”
  “我……”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就坐坐?”
  “外面好冷!”
  她打开门,像久别重逢。我进去坐了一晚上。
  晨,天阴,风微凉。
  看着凌乱的客厅,翻乱的书架、大大小小的木箱还有被抽出鞋垫的鞋子。我问:“高岗人记年龄是按周岁还是虚岁。”
  “周岁吧”
  “难怪了,你妈妈教你认字的时候,你应该只有三岁。三岁小孩的记忆靠不住的”
  “找到地图能减少我们很多时间的。”她说。
  “这期间你有没搬家过。”
  “没,不过有把一些画册送给我妹妹。”
  “你还有妹妹”
  “我姑妈的女儿,对了!”她突然瞪着大眼睛看我,“我有没可能把那本图册给我妹妹了。也非走,去我姑妈家一趟”
  中午,风柔似水,云低沉。
  我曾说过子君没谈过恋爱绝不可信,但后来的情况表明,这是小人的偏见。偏见固然可恨,但并非事出无由。追子君的人,从小学到大学如汪洋之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只是,她视而不见。
  折斫追了子君6年,若非子君考入四大学府,让他深感差距太大,这个马拉松估计还要跑下去。
  我们在山坡上遇见他,一个像风一样的男子。长长的头发,脸若刀削,双手插着口袋,弯腰低头,嘴叼干草,身着开领花格衬衫,开洞的牛仔裤,脸上带着不属于十八岁的痛苦与倔强。也不知这寒春时节冷不冷。
  “我们往这边走”子君看见他,拉着我,拐到潮湿的小胡同里,想避开他。
  折斫不知从哪抄近路,拦在我们前面。脸色痛苦至极,像被人踢中睾丸。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轻轻的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子君笑。
  “怎么不说声?”他也笑,很死板。
  “只是路过而已”大概怕追问,子君转了话题:“你还好吧”
  “没死,还活着”不甘愿的冷笑。
  “干嘛呢,什么死呀,活呀,多不吉利。”
  “他,你男朋友?”他看我,眼里有痛。
  “你——看到的”
  “配得上你?”他盯着我,像匹野狼。
  天空碧云朵朵,胡同春风微微。
  “好好照顾自己”子君大概知其不可惹,拉着我从他擦肩而过。
  “喂!”他冷冷的说,“敢不敢单挑”说的是我。
  我好想回答他:不敢!
  可是子君这疯婆娘,完全不寻求我的意见。
  “如果你输了?”她问折斫。
  “输了便输了”他仰着高傲的头。
  “输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忘掉我,开始新的生活。”
  “在另一个世界?呵!哪里没有你”
  子君深感无奈,跟我说:“狠狠的打他一顿,不要留情。帮我打醒他。”
  折斫的鹰爪功相当霸道。所过之处土崩瓦解。我一直躲着,说句实在话,我挺欣赏他的,爱一个人能如此义无反顾。
  “是男人就出招”他似乎开始瞧不起我。
  “你不是我对手”我说。
  我以为我在劝退他,实际上我激怒了他。但他这个人很奇怪,越是愤怒,招式越稳健。只不过速度太慢了,招式太死板。他不断攻击我的神门穴,这是我最无法躲避的穴位。我展开柳风步绕到他身后,一掌打乱他气脉运行。他踉跄两步,便扶墙喘息。
  “背后攻击,算什么….”他恨恨的骂,猛烈的咳嗽。
  “折斫,你输了”子君走上前来。
  “输了便输了”
  “忘掉我,去找新的生活。”
  “能忘早忘了,忘不了如何叫我忘记”他吼着,握着双拳,身子崩成一条竹竿。
  子君转过头来,对我说:“也非,你过去下,我有几句话要对他说。”
  我离开了小胡同,抬头看着碧蓝天空,春风穿过指间,草木发新芽,阳光从云层滴落。突然胡同里传来一声哀嚎,像匹受伤的野狼,久久回响,在胡同里忽远忽近。
  子君出来,微微叹息。
  “你和他说了什么”我问。
  “也非,我是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绝不是”我回答。
  “哎……”她又叹息
  “或者是我不该出现”
  “和你没关系,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的。我本该在知道他喜欢我之后,就和他表明态度。我以为他是个小孩,过了兴头就放弃。我没想到他这样执着。”
  后记:第二次百年战争后,高岗几乎被夷为平地,折斫的坟墓就立在这片山坡上,上阴文:弟折斫之墓,姐子君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