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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君跟凌波说,不要对我太好。
  凌波问:为什么
  子君说:有些人你越对他好,他越不当回事。
  因此凌波闷闷不乐的一下午,她不知道如果不对我好,我会不会不理她。凌波幽怨的把这事和小圆说。
  小圆拿了一柄八百年前的八面汉剑来质问我,是不是准备不理凌波。我说不是,她不信,追了我一个下午,警告我再敢欺负凌波,就杀了我,还要把我做成肉干拿去喂狗。
  我告诉凌波,小圆追打了我一下午,原因是她认为我欺负你。可我没欺负你,连想都没想过。
  凌波便把我问她没欺负她的事告诉了子君。子君遇到小圆,添油加醋的说,我警告凌波不要告诉小圆我没欺负她的事告诉小圆。
  那天晚上小圆拿着五百年前的三叉戟追我到凌晨两点,要不是天黑她摔了一跤,栽倒在小溪里,把鼻子摔破了,她会追到天亮——我相信。
  我左右思量,住在这里虽能休养生息。但一来已多日未见桃夭。二来小圆常常怒发冲冠要取我性命。何况修养未必能康复,那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或许更能生息。因此我准备去看桃夭。
  今年秋末下了场雨,冬天便尾随而来。接连几天虽出了太阳,但冷风一刻没停止过。我收到明月寄来的照片,她站在一片无垠的雪地上,穿着粉色的羽绒服,笑的十分灿烂。她将雪撒向空中,雪粒像白色粉尘一样落下,她身前是踩过雪地的脚印,有个黑影在帮他拍照。
  疗养院在山麓间,气温比京城要低七八度。京城秋末,它已深冬。
  桃夭穿着黑色羽绒服,外面又裹着薄毯。仍旧瑟瑟发抖。
  “医院说暖气坏了,要过两天才能修好。我看那些人的故意的,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最冷的时候坏。”桃夭生气,跺脚爬上床。
  “我去看看有没有碳,我们可以烧一盆”
  “你要烧炭,那房间里不都是烟味了吗?”她越发气愤了。
  “没关系,无烟碳,我们把落地窗打开些就没事了”
  “我不管,我冷死啦”
  我下楼,向食堂肥胖的阿姨要碳。她抱怨突然断了暖气,如果大家都要就没了。我给了他一百元,她才给了我一脸盆。叮嘱我省着点用,因为暖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能要等过了冬天。
  我在房间了升起炭火,让桃夭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把炭火移到她身边。红红的火焰在她脸上染了层金光。
  暖和了点,她说她下到山下走走。
  我说是不是因为这里太冷了。我心想冷了不仅在房间里难受,走到林子里更是冷的刺骨。
  她说不是,只是想下山走走。她担心以后都看不到了。
  我让她别总胡思乱想,以后的时间还很长。只要她肯下山。
  她笑了笑没回答,看着天花板,下巴像鸭喙。
  她说我们走下山吧。
  我说天太冷,还是坐车好。
  她说她决定了就走下山。桃夭一向不讲道理的。
  我们走到半山腰时下了雪。她撑开雨伞让我拿,自己却将手背在身后,轻松而又愉快的看着黑色的皮鞋,仿佛鞋面隐含着一串神鬼莫辩的密码,她一步步像跳跃般走下石阶。
  被风吹斜的细雪落在我的手背上,如刀割般生疼。
  我们一路走下来,谁也不说话。快到下山时,她说要我背她。
  我问她是不是累了,她在我背上点点头。我让她拿着雨伞。她便直接让伞面压在我们头上,将伞柄夹在我的脖子和她的手臂间。我感到她柔软胸部压在我后背,我以前背她,却未发觉她的胸部也这样丰满。
  下了山坡,走过一条逼仄的林间小道,再过一座石拱桥,便到一条冷冷清清,但又开满店铺的街道。这里便是京城了。两旁店铺有的门半掩,有的干脆合了门,门把上挂着开业中….有个老板娘搬了条凳子坐在门外嗑瓜子。客人进店她也不理睬,仿佛自己只是休息的过客。直到客人大喊有人么。她才缓缓的站起身,向地上狠狠的啐了口瓜子壳。嚷声说“要买什么?”声音含着对客人的怨恨。
  桃夭问我冷不冷。
  运动了下,还好,不冷。
  我给你买件衣服,她说。
  家里该有的衣服都有了。
  如果上街不买点东西,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她说。于是把我推进了一家红色广告牌的**店。
  她背着手在挂满衣服的衣架前绕了一圈,拿起一件毛衣在手里摸了摸。
  你这一件衣服多少钱,那是件蓝白横隔的毛衣,她问年轻的店员,一个年龄和我们相仿的女孩。
  189,你要是买两件,第二件我给你们打八折。
  你穿下合不合适,她把衣服递给我。
  我在试衣间里试完衣服,觉得挺合身,出来时便脱下来。
  桃夭赌气说为什么不穿上让她看看。我便要在进试衣间,她说,试都试完了还进去干嘛。从我手上把衣服抢回去。
  189太贵啦,能不能便宜点。她问店员。
  已经是最便宜了,这是今年的新款。都这个价格。店员脸上挂着死板的微笑。
  那就麻烦你把我打包吧。桃夭说。
  他是你男朋友吗?店员问她。将衣服装进袋里。
  桃夭呆呆的看着店员白皙的手,那双手仿佛有根细线在背后操控,不用主人指挥就能在键盘上灵活的敲下价格,然后找零钱,把装好衣服的袋子递给我们。直到我们离开门店,桃夭始终未回答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