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留在身边
重新站在阳光下的连靖已经不太适应这么明烈的光线,他眯着眼睛微微抬头,就看见一片澄净透蓝的天空,像极了心头那一双含情的双眸。
父亲只告诉他一定可以娶公主,然而究竟怎么娶却是讳莫如深,反而话锋一转嘱咐他明日便去诸城探望一下怡光。其实不需要交代,他也是要去一趟诸城的,陛下那边还等着他复命,无论真话假话都要给一个交代。
连靖叹了口气,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离他远去,却没有了回头去追的机会。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就是无尽的疲惫。
连着赶了许多天的路,一回来又去陪父亲叙了半天的话,此时的他已经累得头重脚轻,只想快点回去睡上一觉,却在刚刚要进院子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十分不想见到的人,昌平侯夫人周氏。
没有虚情假意的开场,也没有故作情深的姿态,周氏开门见山直接要求:“连靖,你不能去诸城”
此言一出,双眸里的温和骤然凝滞在一起。在连靖的心里,他碍于世俗纲常愿意站在这里听她说上一两句话就已经是仁至义尽,竟然连自己去哪里都要伸手管他不冷不热的抛了一个软钉子,“母亲这话为什么不去与父亲说”
“你”周氏果然被堵在当场,却并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于是换了一种稍微委婉的说法:“连靖啊,你一出门就是月余,才刚刚回来就不要再去奔波劳累了,怡光那边有你四个弟弟去照看,你在家里休息上十天半月再去不迟。”
“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连靖言简意赅,并没有给周氏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随意一礼,便要回自己的院子。
周氏很是着急,扯住连靖的衣袖又换了第三种说辞,“连靖,你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的刘侍郎家的嫡女,娴淑大方、人品贵重,定是你的良配你也二十有余,婚事不能再拖了,这几日便定下来吧”
连靖闻言猛然挥开周氏,力气太大,周氏又没有防备,登时摔倒在一片灌木丛中。细小的枝杈和荆棘不仅划破了夏日的薄衫,就连那春花晓月般的脸上也落下了几道血痕。
周氏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立刻气急败坏的大骂:“连靖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孽子竟然敢动手打伤嫡母”
“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世子,什么禁卫军的统领,我要到府衙那边告你谋杀嫡母,我身上这些伤就是证据”
“连靖,你若敢走出这个家门一步,我立刻就让你身败名裂”
连靖的面上果然慌乱一片。南乾以孝治天下,上至君主,下至百姓都要以孝来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这也是为什么连靖心中憎恨周氏,却始终隐忍不发的原因。此时看周氏如同泼妇一般在自己面前耍横,他的确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更何况是真的伤了她。
正在连靖一筹莫展的时候,远处有一个声音怒斥,“你身为一府的主母,在连靖面前这般撒泼,还有没有体统
“父亲”连靖惊喜的喊了一句,昌平侯略微点点头走到了周氏面前。
“自己摔倒了就快点起来,一点点皮肉伤就叫骂叫杀,做这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
“忠武侯家的女将军,太上皇口中的巾帼英雄,何时变得这般脆弱不堪了”
周氏闻言从容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将腰背挺得笔直,“我自然不会堕了忠武侯的招牌,不像侯爷你,恨不得昌平侯府就此绝后”
“哼”昌平侯冷笑,“女将军又如何始终是个妇道人家,管好你的一亩三分地,其余的不需要你来操心,否则,我可能忍不了你一辈子”
“哈哈”周氏也不甘示弱,“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就是孬种”
“你你你”昌平侯登时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永远是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偏偏他就是不能动她一根汗毛,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能她吃准了自己不敢,吃准了自己只能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连靖还是第一次见父亲与周氏这样针锋对麦芒的吵架,以前他只知道父亲不喜周氏,却也足够的敬重,他们育有四子一女就是最好的证明。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这样恶劣,父亲这些年该是很煎熬吧。骤然又想起自己死去的母亲,连靖心中恨意丛生,在这一刻已经起了杀心。不由自主的,腰间的剑便被抽了出来,“噌”的一声,寒芒四射
昌平侯大惊失色连忙出手制止,而周氏不仅将腰背挺得更直,还挑衅的看着连靖,像是笃定他不敢,又像是期盼那一剑早点刺来。
“连靖你疯了吗无论如何那都是你的嫡母,收了你的剑,立刻启程去诸城,没有我的命令,永远也不要回来”
“连靖,你敢,我就立刻在你面前自尽”
昌平侯夫妇你一言我一语,听的连靖心中烦乱,恨不得将这一剑刺进自己的胸膛。然而,当他微微仰头看见那片澄净透蓝的天空时,突然扔了手里的剑,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天夜里,周氏的越秀院被围了起来;这天夜里,连靖披星戴月去了诸城。
诸城昭王府
又是一夜的大雨,空气湿润且微凉,第一缕晨曦刚刚投向大地,还没来得及叫醒沉睡中的人们,园子里一片宁静。
连靖就是在这样一个清冷的早晨到了昭王府。他步履匆匆,经过园子里碧油油的一片草地时,不经意的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纤弱的身体罩着一件宽大的素白长袍,三千青丝只系着一根飘带,浑身上下再无一点饰物。她赤足漫步于这一片碧绿之间,好似误入凡尘的精灵,轻盈又懵懂。
只是
当那“精灵”转过身的时候,连靖蓦然大惊失色,怎么
会这样,她怎么成了这样
尽管他刻意去忽略,却也不能否认洛言的美世间无双。犹记得在凉城第一次见到她时,只是静静的沉睡着,就有摄人心魄的魔力。那一瞬间他想到了祸国殃民,想到了红颜祸水,胆战心惊的不敢再看第二眼。
可眼前的女子面色苍白憔悴,眼神黯淡的无一丝色彩,仿佛经历了暴风雨侵袭的花朵,再也抬不起娇艳的笑靥。
这个样子,就连他看了都于心不忍,那么躲在游廊拐角处的人呢是什么样的心情
应启徘徊在这里很久了,从洛言出门他就跟着,却始终不敢现身。那个纤弱单薄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实在经不起更多的刺激,而如今,他就是那个最大的刺激。
每天他就只能在这个时候远远的看上一会儿,看她日渐憔悴,看她慢慢枯萎,心痛到无以复加却又无能为力。
这时,洛言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连靖,便向他挥了挥手。连靖迟疑了一下仍是走了过去,却并不敢靠的太近,只是很用心的问了一声:“皇后娘娘安好”
洛言主动走近了几步,发现连靖也在后退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抬着一双略带希冀的眼眸问:“连靖,你从哪里找到的我,还把我送回到那里好不好”
连靖心中一窒,瞥了瞥游廊处的那片衣角,端端正正的回答:“娘娘说笑了,陛下在的地方就是您的家。”
不出所料,那双眼眸立时垂了下来,连靖不敢再看,急忙道了声告退便匆匆离去。
洛言望着那逃命似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看澄澈透明的天空,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便摔倒在地。
下一刻,她便躺在了一个万分熟悉的怀抱里,没有力气的她索性放弃了挣扎,只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那张脸。
“阿延,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只要你答应不离开我,其它的我都依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洛言却微微一笑,“我想知道的自己会去寻找,我不会再相信你。”
“若你对我还有半点怜悯之心,就让我走”
“不可能”应启果断的拒绝,“阿延,除了这个,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洛言又是微微一笑,却再不说话。
明明是在笑,莫名的让应启心中打了个寒战,这样的洛言在想什么,又会做什么,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只能紧紧的把人搂在怀里,仿佛这样便能抓住一切,留住一切。
他轻轻的在洛言的耳边低喃:“阿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会舍得离开我,等我处理好其它的事情,我会告诉你一切,无论你如何选择,我仍然会拼命挽留你”
“阿延,你答应过母后和我,你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阿延,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与从前一样好,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