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九州震荡
通往经合堂有一段花岗岩铺设而成的台阶,一共九十九级,走过这一程便可望见那翘首以盼的新娘。应启走的每一步都很慎重,像是要将那寸寸时光都刻印成文,铭记传承直到地老天荒。
第九级,“老实说吧,我看上你了,想要娶你,你给我句痛快话,嫁还是不嫁”
第十九级,“应启,你放心吧,既然嫁给了我,我就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第二十九级,“我的皇后是个可爱的柠檬。”
第三十九级,“这寒山最著名的不是温泉,而是秋天漫山遍野的红枫,等到了明年的时候,我带你去赏红叶美景。”
第四十九级:“这在北洛,是相爱的男女必须做的事情呢你瞧瞧我们是不是走着走着就白头了呢”
第五十九级:“皇后乃镇宫之宝,我定珍之、爱之,哪怕岁月苍老,仍是历久弥新”
第六十九级:“若有一日,玉碎和瓦全,必须择其一,你如何选择”
第七十九级:“应启,若是那个春天我没有去南乾该有多好”
第八十九级:转弯
第九十九级:抬眸
终于来到台阶的尽头,一身盛装的新娘如约而至映入眼眸。
“阿延,我来接你了”
应启稳步走向洛言,将那只小手握在掌心,笑对朝阳,心中默念:阿延,这次由我来给你承诺
帝后大婚本就十分繁琐,应启又要求尽善尽美,虽然三天的时间非常仓促,但是可着银子砸的话,也硬是砸出了一条繁华锦绣之路。
从迦南山上就开始一路披红挂彩,到了居正街更是喧闹吉庆,仪驾所过之处,一条红毯直通宫门,鲜花遍地、巾旗飘扬。
还有礼乐声中的呼唤和祝福:
南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祝愿陛下和娘娘,
鸳鸯壁合,终身之盟;
有情成眷,于飞之乐。
这般的场景,莫名的让洛言看的十分眼热,她轻轻的问:“应启,我们上辈子也这样成过一次婚吧”
应启点头微笑,“嗯,我也有这种感觉,每次都一样又不一样,不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你我”
洛言听了也轻轻的笑了,“还真是无趣,上辈子,这辈子都是我,你不会烦吗”
应启望向洛言,“我也很想知道什么时候我会烦,你敢不敢拿一辈子做赌陪我试一试”
“哼”洛言扬眉,“赌就赌我也很想知道你的耐性究竟有多好。”
应启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来,“这个不用一辈子,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洛言的脸骤然红成了苹果,她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宽大衣摆下重重的踩了应启一脚,“这样神圣的时刻,你有点样子好不好”
“好”应启忍痛,把脚往远处挪了挪,“是不是到了晚上就可以不像样子”
“你”不出意料的一脚踩空。
众目睽睽之下,洛言并不敢横眉怒视,她佯装出一个温婉得体的笑容望向应启,投入眼眸的却是一片温柔清澈之色,心头蓦然一窒,遂转过头恨恨的说:“不要再逗我了,从现在起不跟你玩了”
应启果真不再玩笑,将握在掌心的小手紧了紧,目光看向近在眼前的宫门,心中有了另一种期待。
因为婚后并不打算另辟宫室分住,所以婚典便设在了景泰宫。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新人登场。应启扶着洛言下了御辇,抬起头便发现又飘起了小雨,迷迷蒙蒙的,倒是给这一片吉庆添了些别致的风韵。
吉庆的钟声敲响,一声一声震荡人心,应启携着洛言正式步入礼堂,婚典开始,一项一项,有条不紊。
这时,兵部张尚书穿过人群,一脸焦急之色的凑到应启面前,悄悄的说,“陛下,北洛军船突然擅闯南乾水域,与我江卫司打起来了”
应启面色一愕,随即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张尚书也知今日非比寻常,眼下吉时已到,自然是婚典更重要,不管是为什么,江卫司那帮人总还能撑上一时半刻,遂躬身退了下来。
只是婚典又进行了不到一刻,张尚书就又跑了过来,气喘吁吁不说,脸色还添了十分的惊惶,“陛下,不好了,臣这片刻的功夫就收到了数十封八百里加急军报,那北洛的军船越来越多,根本不像是小的纠葛,来势汹汹已经到了南岸,此时怕是已经兵临凉城”
应启面色仍是波澜不惊,又是谈谈的回了句“知道了”便将张尚书打发了下去。
婚典进行到一半,张尚书青白着脸又凑到了应启跟前,“陛下,北洛说我们劫持了他们的女帝,限我们即刻放人,否则与南乾至死方休”
“荒谬”应启闻言怒斥,“滚下去要你何用”
兵部尚书频频的现身,惹得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这是发生了什么连南太后都察觉到不对,开口询问:“可有什么要事”
应启微微一笑,回了一句,“无事”,又给了洛言一个安抚的眼神,便示意仪式继续进行。
应启心无旁骛,一丝不苟的带着洛言去完成婚典仪式的每一项,祭天之礼、册封之礼、交拜之礼,直到最后昭告天下,宣布礼成,他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洞房内,应启又与洛言饮了合卺酒,才颇为遗憾的说:“阿延,真没想到我最盼望的洞房花烛竟然没办法与你一起度过了。”
洛言诧异,应启握了她的手解释:“南乾与北洛突起战事,边境凉城危在旦夕,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你你不会怪我吧”
彼时洛言还不知这话的真正意义,只觉得国事要紧,陪不陪她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遂开口安抚:“我会等你的呀”
应启的心骤然稳稳的落地生根,最后看了看这洞房的龙凤花烛,大红喜帖,以及那一张如花笑靥,毅然转身出了明心
殿。
一到殿外,应启即刻大声吩咐:“宣裘将军即刻觐见”
应启带着援军赶到的时候,凉城几乎已经全军覆没,而北洛的铁骑还在源源不断的上岸集结。站在城墙上眺望,黑压压的竟然望不到边,果然是要与南乾至死方休
该解决的事总是要解决,该见的人也总是要见。城门外,一黑一白的两人再次会面。
“锦延呢”展念开口便直接问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应启笑笑,心里却在琢磨究竟该不该这样刺激他,可是胜负心很快打败了理智,他真的很想去刺激他,就如同多年前他做的那般
于是,应启将笑意加深,“锦延啊,在明心殿,也就是我们的洞房,等着我呢”
果然,展念就是一副恨怒交加的样子,若是此时手中有剑,怕是会立刻捅死自己,只可惜两军谈判不允许带武器。
展念骑着马绕着应启转了几圈,看那一身银盔锃亮光洁、不染尘埃,讥笑出声:“都赞你圣人君子,却不料竟是个卑鄙小人,你做下这等事不怕天诛地灭吗”
“哈哈”两声轻笑后,应启骤然变得肃然,“我既然敢做,我就敢当”
“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两种:第一种,你灭了我,我和锦延共赴奈何”
“第二种,我灭了你,你一人独向黄泉”
“总之,锦延是不会再跟你回去了”
“好”展念亦是变得肃然,那一双深潭一般的双眸暗流汹涌,“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论起卑鄙,我倒是想与你好好较量一番”
“应启,从现在起,你我不论对错,只论胜负”
应启似是很赶时间,无所谓的摆摆手:“你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就开始吧”
“有”展念立刻回答,“我还想问问你,我与锦延做了三年夫妻,纵使你能耐滔天,你能将我彻底抹去”
留下这一句,展念轻蔑一笑,纵马离去。
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磨练你而存在,应启转身策马回城,身后扬起的尘土就如同他此刻的想法,无论如何飞扬弥散,终有一日会尘埃落定
南乾和北洛突然打了起来,很多人是不明白什么原因的,只隐约知道是因为北洛女帝。可是北洛女帝早就已经死了,莫非南乾亦是凶手之一
可能是出于对锦延的保护,无论是应启还是展念都没再提过。只是那战场的硝烟越来越浓,让许多人的心头升起了各种揣测和不安。
一个是江南富庶繁盛的南乾,一个是江北辽阔强劲的北洛,这两个国家纷争一起,注定是九州大地一次巨型震荡。九州诸国,原本一家,千丝万缕的联系中,能够独善其身的又有几何亦或是,这根本就是九州归一新的契机。
这些事情,洛言都是不知道的,没有人会告诉她,景泰宫中依然一片繁花似锦,蜂蝶翩飞,日子安宁且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