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国之大计

  锦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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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北洛的锦延洗去一路风尘后,径自去了锦华宫,她有两件十分要紧的事需与自己的母帝商议。
  刚入寝殿,锦延便闻到了一屋子浓重的药味,隐约传来几声轻咳,虽不重,听在锦延的心头仍是惊惶不已。
  快步绕过几重帷幔,便看见自己的母帝正端坐在案几前翻着一本泛黄了的书册,那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
  锦延见了心下兀的一松,也盈盈浅笑坐在了对面,“母帝,身体可是有不适?为何也不派人与我说一声。”
  太女帝抬头来回看了锦延一番,月余不见,不仅没有舟车劳顿的疲态,反而双眸中透着奕奕神采,便放下心来,重新把目光转向手中的书册。
  “没有什么大碍,季节交替使然,无需让你分心,一切当以国事为重。”
  提到国事,锦延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母帝,此次十六国襄城之会,短短十几天的所见所闻却让我感触良多。”
  “这九州大地十六国,除了我北洛,均是男人的天下,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北洛何其艰难!”
  “弱肉强食,乃是亘古不变的生存之道,我北洛强国之路任重而道远!”
  “虽说民富是国强的基础,然国强亦是民富的保障,我北洛资源丰富,尤以铁矿为甚,直接外销,收益也是颇丰,然那也只是眼前利益,终不得长久,况我北洛绝不能做那民富国弱的小肥羊,因而,我有一事与母帝商议。”
  太女帝听到这里终于又抬头望着锦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锦延得了母帝的关注,就多了一些信心,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发展军工,进可攻,退可守,和平时是我北洛钱袋子,战争时便是我北洛的倚仗!”
  太女帝盯着锦延静默良久,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儿,你,长大了……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吧,这是你的北洛,你的天下,你的子民,你的未来,母帝信你!”
  得了母帝的肯定,锦延却没有放松,而是思索着怎么去说第二件事。
  “母帝,还有一事,关于,贵君~”
  锦延便将如何偶遇北秦小皇帝详细与太女帝说了,并着重指出,北秦太后报仇心切,这次阴差阳错没有得手,然而并不会善罢甘休。
  听完后太女帝也是面色沉重,她忍不住提醒锦延,“我儿,前朝是前朝,后宫是后宫,你可能分得清?”
  锦延郑重点头,“母帝,我既与你说了,自是分得清的。”
  看着满目清澈的锦延,太女帝便明白,还有些事情是她分不清的,便继续说道,“锦延,这不是一个展贵君的问题,与北秦太后有仇的是我北洛,日日夜夜被人虎视眈眈,你可心安?”
  “母帝的意思是?”锦延似有所悟用眼神询问着。
  太女帝轻轻点头,“北秦太后与我们八字不合呢……”
  “我知道了!”锦延再次郑重点头,这一次目光中就多了肃然。
  正事说完,锦延将注意力转向太女帝手中的书册,一脸好奇,“母帝,你又背着我看什么宝贝呢,也让我看看呗,我保证绝不据为己有!”
  太女帝却嗤笑一声,“宝贝?说自己的涂鸦之作是宝贝!你不害臊吗?”
  锦延接了书册过来脸便是一红,这这这,怎么会出现在母帝这里!
  太女帝又把书册夺回来继续欣赏,边品评还边夸赞,“我儿从小眼光就好,这入选的皆长成了翩翩佳公子,就拿这昌邑侯府的小公子来说,现在那可是名动皇城。啧啧啧……你这画技虽不怎么样,可是点评倒是十分到位,尤其是这句“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呵呵,师傅教你的那些学问全用在这上面了吧。”
  锦延越听越是困窘,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宏图伟志,从小到大,她见过好看的小公子实在是太多了,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遗忘了谁,十二岁那年,她开始编写这个小册子,上面画的全部是自己寻觅的各家貌美有才的小公子,还有对他们性情才貌的详细评价,目的呢,自然是为自己的三宫六院做准备。
  关于这件事,她一直是十分认真的,那时候的想法也很单纯,只是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顶顶重要的一件大事,她自是要认真完成!
  那时候,她与安平成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混迹于各种宴会,每每发现不错的目标,就由安平设法接近打探,自己详尽记录,现下想想,真是可笑的很。只是自己三分钟热度,后来便不知把这小册子丢到哪里去了,却不想竟被自己母帝发现还保管的这么好!
  太女帝将书册收了,又吩咐人放好,感概着,“那时我还想着,给你准备的东华宫可能不够住呢!谁料,我儿长大了,竟变成了个痴情人……
  最后三个字击打在锦延心上,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母帝,皇后,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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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嵩林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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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已经过去,那次的朦胧暧昧也在流淌的时光中渐渐模糊,再次踏入嵩林轩的锦延竟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只是姹紫嫣红换成了浅绿金黄,而曾经一起欢笑过的那个人却再无法坦荡相对,果然,人没有变,变的是看人的心境吗?
  对于锦延的到来,展念有些意外,毕竟那件事之后,锦延对他的态度一直是避之不及的,虽然他也有些后悔,可纵使他耐性极好,那些情绪也有他控制不住,掩藏不了的时候,终究还是把她吓住了。
  隔着院子,两人就这么站着,迟疑着,锦延想到母帝问她的话,前朝与后宫她能分得清吗?她答得那般干脆,为何这一刻却如此心虚呢?
  展念主动上前行礼,想要问一声好,却被一只纤纤玉手制止了,那只手的主人对他说,
  “展念,北秦太后恨你入骨,不惜代价,欲取你性命。”
  “你为国为民结下的仇怨不能让你一人来扛,我亦不能,让北洛的将士寒心,不能让你们流血又流泪。”
  “展念,不管你想不想要,身为贵君,按照规制该有的护卫宫奴一个也不能少,这嵩林轩太小也太偏,即日起,你搬到锦绣殿西侧的锦年殿。”
  “展念,无论如何,我会护你。”
  说完最后一句,锦延甚至不给展念谢恩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展念看着锦延离开的背影,有种恍惚,明明是这般纤弱,为何却又十分的——坚毅!
  那些话他也听明白了,“小情与大义,她分的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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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大的动静,全宫上下自然很快便人尽皆知。
  锦绣殿为东,锦年殿为西,一个住皇后,一个住贵君,算是终于各归各位了吗?
  同样是站在山顶看风景,可面朝西边和面朝东边看到的风景那是有千差万别的。
  在锦延还未回来时,应启便得知了此事,之前他并未听锦延有只言片语的透露,看来这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
  当锦延委婉的告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应启心念一动,他本以为要筹谋很久才能有的机会,就这样轻易的便送到了他的眼前。
  是的,若是别人看来,他应该是十分生气的,费心劳力的谋划了一场,没有杀了展念,倒让他得了这么大的便宜,然在应启看来,那展贵君就是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悠,也没有什么,令人生畏的从来都是那些看不到的东西。
  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既然那杀人的债主都这般明确了,他也不需要等别人动手,自己代劳一下,也不费什么事。
  就在众人热切的企盼这两个男人争风吃醋,搞搞事端,好调剂一下他们枯燥乏味的生活时,一天天过去,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看到过皇后和贵君偶遇之时竟然还十分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住在应启眼皮子底下的展念,仍旧十分放心的过着安静的日子,他十分明确,皇后是来自南乾的丈夫,他若想对付他,绝不屑用那些阴私手段,更不会做些手脚只为了恶心他一下。这是给予对手的一种尊重,亦是一种丈夫的胸怀。
  展念的安分守己,却不会让应启心存任何侥幸,就如同那蛰伏在树洞里的蛇,很安静却不代表他不危险。
  从一开始,他与星儿,以及这宫里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不同的。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而是那份强烈到无法自抑的渴望,他很奇怪这份如此浓烈的感情从何时开始,又从哪里而来,若是易地而处,他甚至能感受到这是怎样一份痛苦和折磨!
  若是他,他也会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吧!
  他可能同情他,却不能姑息他,哪有那么多的爱可以分给别人,更何况一丝一毫他都不能容忍!
  所以,作为对手,可以相惜,作为敌人,绝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