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左右为难的锦延
他是那么安静,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一室的寒寂,只有外面呼啸的风吹动窗扉发出阵阵吱呀和啪嗒的声音。
他很难受,他的腰部以下已经痛的没有了知觉,五脏六腑却如同在烈火中焚烤。是不是人之将死便会变得十分勇敢,此时星儿想的不是他快要死了,而是他的陛下看到他这个样子会不会哭……
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进来一个着曜黑锦服的少年,他将一盏只有黄豆大小亮光的烛火放在了星儿身边。
那少年很是认真的看了星儿一会儿,才冷冷开口,“你这张脸,连我看了都十分厌恶,也难怪皇后容不下你了!”
星儿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与人争辩,只默默的任由这少年一个人絮语。
“你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皇后乃天空之皓月,尔等腐草荧光,也想与月争辉,岂不是痴心妄想!”
“哼,只可惜,死了也是白死!”
少年扔了一个小包袱给星儿,“内服外敷,一日三次。”
说完再不废话转身便要离去,这时,星儿终于开口了,“为何要救我?”
少年只是冷哼一声,说出的话更是没有丝毫的温度,“救你?我不过是给你换种死法!”
星儿望着那桀骜的背影,那是与皇后的温润截然不同的背影,却一样的挺拔,一样的骄傲,他漠然的想,换种死法吗?也好,总比如今这般不明不白的要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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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锦延自是不知道的,没有人告诉她,也不会有人告诉她。
自那日回来后,她便被应启逼着日日饮柠檬茶,吃柠檬虾,用柠檬香,这些都没什么,她心中其实是暗自庆幸的,若是当时她说应启是苦瓜,那才是真的惨呢!
不仅如此,晚上她再不能直接安稳的入睡了,因为她要听应启给她上课。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啊,只能对一个人好啊,只能跟他睡觉啊,三宫六院都是浮云啊,有他一个就够了啊,没完没了,引经据典,竟还能日日不重样的说!
几日下来,锦延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她有些明白了,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在乎她。
就在应启都觉得此事已时过境迁之时,还是有那不怕死的寻了机会跑到锦延面前替星儿求情。
当锦延见到穿着血迹斑斑又脏又破的衣衫,就那么独自蜷缩在角落里已是奄奄一息的星儿时,死亡第一次就这么深刻,这么直白的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记得皇后说都已经处置妥当了,便是这样一个妥当法吗?!
她看着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此时的星儿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风姿,那残破的样子仿佛一阵风便会把他吹散,消失不见……
她的眼泪在眼眶转了又转,忍了又忍,末了,竟也只能说一句,“星儿,你不要怨怪皇后,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要恨便恨我吧!”
锦延仓皇而逃,慌不择路竟是又来到那日见到星儿的湖畔,她趴在那块大石头上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母帝,从小你便告诉我,这是我的责任,那也是我的责任,可是却从没想过我能不能够承受!如今,我坐拥整个北洛,却连一个小小的星儿的责任都无法承担!”
“母帝,我明明就没有那么狠的心,可是我却能掌控左右别人的生死!”
“母帝,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不辜负皇后,不辜负星儿,不辜负这天下所有人!”
临湖的水榭里,展念就站在这里一瞬不瞬的看着锦延。
明明是一朵娇花,却要放在崖边经历风霜血雨,这样的事又算得了什么,若是他也只会如此,若是他会直接灭了星儿!还留一口气,做什么戏给别人看,不过是徒留一个祸害!
他站在水榭中看着锦延哭,看着锦延渐渐平复下来,看着锦延坐在湖边吹风,又看着锦延被小宫侍叫走,才悠悠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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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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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延已重新沐浴梳洗过,此时她只着了寝衣歪在软榻之上,任由宫侍拿着剥了壳的热鸡蛋敷着红肿的眼睛。
太女帝看着失魂落魄、无精打采的的锦延,心中又痛又气,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人操心呢!
“你宫里的事我听说了,不过是个小星儿,你若喜欢,再寻几个这样的来又有什么难的,至于你哭哭啼啼这般不成体统嘛!”
锦延挥退宫侍,捏着自己的眉心,心中一片烦闷,从小到大,这样的训斥实在是稀松平常,在母帝的眼中,大事小情总是能分的特别的清楚,而她是不能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很难受,这些话她不想听。
“母帝,你不要胡乱做主,不是你想的那样……”
太女帝拿了一颗甜甜的枫糖塞到锦延的嘴里,说出的话却仍是无比严肃。
“那就好,皇后手段虽狠了些,然而帝后和睦是大事,又岂能因为这些小星儿伤了皇后颜面!这其中,孰轻孰重,你可分得清?”
含着糖的锦延心中却滋味莫名,母帝口中的轻重,是非,那样名正言顺,却又残忍非常,她与母帝的选择一样,却又不一样,然而她也不愿说太多,反正有些事她自己亦是不太明白,又如何与别人说的清楚……
她只能恭顺的回了,“是,儿臣明白~”
见锦延应承下来,太女帝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皇后风头太盛亦不是什么好事,他为何敢这般行事,还不是因你宠他爱她!长此以往,皇后势大,权倾朝野之时,你是要把北洛也送于他吗!”
锦延心中惊骇母帝竟有这种想法,她急忙否认,“母帝,怎么就会这样了,皇后一心待我,绝不可能!”
太女帝看着锦延叹息的摇摇头,“你这个孩子,秉性恪纯,是好事,也是大忌!”
然而她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你说不会便不会吧,有件事你需放在心上,贵君进宫已有些时日,你可去看过他?”
锦延此时才忽然想起,是了,她还有个贵君!
太女帝看锦延的表情便知什么情况,“锦延,贵君出自我北洛名门,世代忠良,又对我北洛有功,你可不好太过厚此薄彼……”
“前段时日,朝堂之上,庆国公甘冒同时得罪两方势力的风险为你解困,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前朝后宫,干系颇深,贵君便是你最好的选择!”
锦延知母帝一番慈母心肠,又怎好拒绝,只得顺势应了下来,“是,我会去的~”
最后,太女帝仍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我儿啊,没有人会在乎你不在乎的东西,你可明白?”
母帝说了这许多话,也只有这句回荡在锦延脑海许久许久……
出了锦华宫的锦延,却是径自回了东华宫。
找什么贵君,又何必牵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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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宫锦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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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延进门便看到等着她的应启,她勉强笑了笑上前拉了应启的手说,“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再不会找他们侍寝了。”
应启闻言心中猛地一瑟,他隐隐有种感觉,锦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们,竟真的因了这件事生了罅隙吗?
很快应启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因为锦延不仅委婉的收了他的私兵权,而且从此以后出了这锦绣殿他再也探寻不到锦延的去向了。
自此,后宫彻底的风平浪静起来,锦延日日三点一线,上朝,请安,回宫,人也变得沉稳的多。
虽他们还是同往日那般亲密,可应启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这种感觉让他越发的患得患失,夜里醒来,若是摸不到锦延时,便会恐慌不已,只能手脚并用将她牢牢圈在自己怀里才能安心一些。
然而,时日长了,他发现了一个问题:睡梦中的锦延会突然发出类似于“嗯”“啊”的低吟声,面部的表情也仿佛十分难受……
第一日,应启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二日,应启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日,应启心中猛的一动,莫非是在做春梦!
这个念头一出,便让应启的各中揣测犹如江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若真是在做春梦,我岂不是太失职了?
可春梦里的男人是谁呢?一定是我吗?
该不会真的不是我吧!
难道是我管的太严,阿延把谁招到梦里侍寝吗?
是谁!究竟是谁!
可我管得了后宫,我怎么管别人的梦呢?
应启越想越是心塞,越想越是生气!
到了第四天,他忍不住了,就算是你的梦,也不行!
他趴到锦延身上又亲又摸,便是要行使为夫的权利!
这时,锦延睁开眼,黑暗之中,一双黑瞳沉静而明亮,“应启!原来是你!我日日梦见自己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竟然是你在捣乱!”
一声歇斯底里传来,“你给我睡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