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阿谷 五

  “叮铃，叮铃，叮铃……”
  伴随着人的脚步声，那铃铛声也慢慢的向风伏眠接近，他一回头，原来是一个手持铃铛拐杖的老者——启灵冢中的守灵人。
  在无启城中，有很多守灵人，他们轮流驻守在启灵冢中，日夜看护着沉睡在这里的族人们。
  他们最欣喜的，就是能够听到这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冢中传来一声啼哭，这就说明，又有一个族人回来了。
  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打开石棺，将那啼哭的婴孩抱出来，送回他们的居所，然后再返回冢内，期待着下一声啼哭。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生世世。
  “年轻人，你可是要让她入棺？”
  “正是，前辈。”
  “她的晶石呢？”
  “哦，在这里。”
  风伏眠忙从怀中掏出了阿谷生前一直带着脖子上的晶石，递给了老者，只见那晶石内部，竟然开始闪烁起了微弱的光芒。
  “你跟我来吧。”
  老者引着风伏眠绕过几个石棺，走向了那个大坑，这才发现，原来这启灵冢不止一层，地下还有很多层。
  他跟着老者拾级而下，发现在每一层的周边都会摆放很多巨大的铜镜，光透过天窗照入洞内，洞边的铜镜便再将光折射到地下的各个角落。
  风伏眠不禁暗暗佩服，从不生火的无启族人竟然是通过这种方法让地下也能被照亮的。
  老者走了很久，他手中晶石的光芒越来越亮，终于，当晶石光芒最胜且不再闪烁时，老者终于停了下来。
  他轻轻敲了敲石棺的盖子，竟然自动打开了，然后转身对风伏眠说：“就是这里了，这就是她的冢。”
  风伏眠听罢，便将怀中的阿谷放进了石棺中。
  “每个无启族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石棺吗？”
  “对，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每人一个，毕竟无启族人的沉睡时间要比他们活着的时间都长。”
  “也就是说，这里有多少个石棺，就有多少个族人了？”
  老者笑笑，摇了摇头，看着阿谷的冢旁不远处那个落满了灰尘的石棺，从腰间抽出一块手帕，走过去仔仔细细的擦了起来。
  “现在的族人，可比当年少多了，这里有的石棺已经空了几千年了，再也没有被打开过。”
  “这是为什么？”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叫风伏眠，是白身族人。”
  “前辈听说过我？”
  “每当有无启族人出城，我们守灵人都做好了他们再也回不来的准备，当初你们走的时候也一样。”
  “很多族人再也没有回来过吗？”
  “是啊，不知是她们不愿再回来，还是回不来了。我们无法繁衍后代，族人的人数也无法增长，如今这启灵冢，早已空了一半了，不知道再过几世几年，这乞灵冢会变得空无一人。”
  “也许他们在外面也过的不错。”
  “既然不错，为何你又将她送回来？”
  “我……只是怕她的尸身遭遇什么不测。”
  “是啊，寿命两千岁的白身族人都不能守她一百二十年，更何况那些只有一世记忆的人。若是在他们重生之时再遭遇什么不测，那他们将再次昏睡过去，几百年的沧海桑田，谁又能护的了他们呢？”
  风伏眠听闻，低头看了看棺中的阿谷，心中又说不出的滋味。
  老者将阿谷的晶石递给风伏眠。
  “谢谢你愿意送她回来，这一百二十年，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风伏眠接过晶石，放在了阿谷的石枕边，再用指腹摸了摸她苍老的脸颊，深情的看了她最后一眼，后退一步，让老者关上了石棺棺盖。
  离开启灵冢的风伏眠并不想回家，于是他又重新启程，开始四处游历，等一百二十年后，他再来找阿谷。
  ……
  攻离听到这里，抬手摸了摸了一直被自己挂在腰间的紫色晶石，终于知道了它的用处，原来，它只是用来寻找自己的石棺用的。
  那……自己的石棺是不是也空了很久了？
  她已经在外面漂泊几世了？
  她还会有机会回到无启城吗？
  想到这里，攻离忍不住开口问道。
  “智者，我……已经不记得无启城在哪里了，您可以告诉我它的位置吗？若是有机会，我想回那里看看。”
  智者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啊，只是我已经太久没有去过了，记忆难免有些模糊，回头我画张地图给你，你拿着它去寻吧，只是你要千万小心，别让外族人知道了无启城的地点。”
  “我一定会的。”
  攻离认真的点了点头，她一定不会让其他人知道那个地点的，当她听说无启族人已经越来越少时，虽然对无启城没有什么感情，但心底还是忍不住痛了一下。
  “智者，既然你已经将阿谷送回去了，又为何说是你害死了她呢？”
  “因为……”
  风伏眠顿了顿，又开始讲述了起来。
  ……
  风伏眠在外游后，也见识了不少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可每隔一百二十年，他都会回到无启城去找阿谷，然后将她带出城来游玩，走一走那些他自己走过的路。
  阿谷也从未忘记过他们之间的美好回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从未变过质，就这样，他们又恩爱的度过了三世。
  只是，当风伏眠第四次将阿谷放进启灵冢中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棺盖合上的那一瞬，跪在阿谷的石棺前放声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世，阿谷的寿命很短，仅仅活了五十多岁。
  在阿谷咽气之前，悲痛之中风伏眠终于鼓起勇气向阿谷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但不忍心说出的话。
  “阿谷，下一世……你能不能忘了我。”
  阿谷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她想问他为什么，但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求你，下一世好好呆在无启城里，忘记我，好不好。”
  阿谷拼劲全身的力气想要摇头，却也只是轻微的晃了晃。
  她想要说不，不要，她不要忘记他，可她的时间已到，那疑惑又不甘的眼神便定格在了她死去的一瞬间。
  风伏眠颤抖的帮阿谷闭上了眼睛，然后起身又将他抱回了启灵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