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阿谷 一

  “您的意思是……她的死,与你有关?”
  风伏眠轻轻闭上双眼,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好,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暖暖的,痒痒的。
  “一千多年前,那时的无启族和白身族离的很近,两族常常会碰面,因为白身族人长寿,无启族人可复生,皆是看过世间山山水水之人,所以这两族人相交甚好。”
  “有一次,我的爹娘带我去拜访无启族的族长,那时我还小,只有三百多岁吧,若是换成你们的年龄,也就同你差不多大。当时我很讨厌听他们讲些什么大道理,所以他们在房中聊他们的,我就在无启城中闲逛。”
  “那是我第一次去无启城,我才知道这城中有一方池塘,池边弥漫着白雾,里面种满了荷花。”
  “那天,满池的荷花都开了,我就找了个地方躺下,想在这美景边小憩一会,可刚一闭眼,一阵婉转的歌声就飘进了我的耳朵,我四下一寻才发现,在不远处的池中,有一女子撑着小船,哼着小曲。”
  “我记得,当时她穿着一身青色衣袍,温柔淡雅,举手投足间尽是柔情,就如那池中的荷花一般,亭亭玉立,她手拿着一根长篙,灵巧的一点,小船就在水面上前进了一大截。微风吹来,我还能闻得阵阵莲香,再配上她的歌声,就如同进入了梦境一般。”
  “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美好的情景,一千年后再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那一刻,我心动了,那也是我第一次有如此的感觉,可当时的我还是有些莽撞,待她靠岸,就立刻上前表明了心意,结果……哈哈,却把她吓跑了。”
  “从那以后,我就常常去无启城中玩耍,和城中的很多人也相熟了起来。一到晚上,无启族的孩子们都喜欢听我给他们讲神话故事,我就把从外公外婆那里听到的故事给他们讲了个遍。”
  “当然,她也在,她每次都托着腮坐在最远处的角落里静静的听。那些夜里,没有烛光,只有用萤火虫做成的萤笼,一闪一闪的,却都不如她眼中的星辰好看。”
  “一来二去间,我也与她熟识起来,常常同她吟诗作对,也会送她一些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儿。”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我叫她阿谷。”
  “阿谷告诉我,无启族之所以叫无启族,就是因为他们不能生育,没有后代,所以无启族从不与外族联姻,再加上他们天生怕火,更是不经常出山,不然在天黑之后,很容易遇到危险。”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且很会享受生活,无启城中的人们各个才华横溢,到处都飘扬着歌声。每次我去无启城,都觉得那里实在是太美了,美的不真实,一点都不像尘世,可能,是因为少了一丝烟火气吧。”
  听到这里,攻离忍不住问道。
  “无启城中的人真的都不做饭吗?”
  风伏眠笑了笑,说:“是啊,从不做饭,但是他们会采摘各种各样的果子,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当然,还是有很多人食黄土的。”
  攻离摸了摸鼻头:“然后呢?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然后……阿谷就请我去看戏了。”
  “看戏,智者,我能不能也……”
  “你是想探我的心吗?哈哈,这是你的能力,你随意掌控就好。”
  攻离实在没有忍住,因为她对风伏眠描绘的无启城实在是太好奇了,她是无启族人,却没有一点关于无启城的印象,于是一边听他讲,一边悄悄的运转灵力,开始探心。
  ……
  “走,我带你去看戏。”
  傍晚时分,阿谷柔柔的招呼着风伏眠。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亮,两人来到河边,便望见月下的小池中泊着几只小船,风伏眠说是小池,但这池子一点都不小,蜿蜒数十里,不知通向何方。
  数个青年兴奋的拥上这几条小船,七手八脚的拔起篙,在池边一磕,退后几尺,驶入了池中。
  风伏眠和阿谷坐在船头,池中的荷花和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水气中扑面吹来,月色便朦胧在这水气里。
  淡黑的起伏的房屋,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都远远的向船尾跑去了。
  阿谷下意识的用手帕帮风伏眠打着蚊子,满怀期待的说起今天晚上会登台的似乎是无启城中极为著名的会连翻八十四个跟斗的铁头老生。
  这个铁头老生是个戏痴,他生生世世都在无启城中唱着戏,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唱了几世,就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只觉得他好像从没有停止过唱戏。
  乘船的青年不小心手一晃,船身大幅度的抖动了一下,恰好让阿谷跌进了风伏眠的怀中,瞬间羞红了脸。
  换了三回手,终于是到了。
  最惹眼的,是屹立在池塘尽头空地上的一座戏台,它模糊在远处的月夜中,和夜空似乎分不出界限,宛如画上见过的仙境。
  台上有一个男子,留着黑黑的长胡子,背上还插着四张旗,手握长枪,和一群赤膊的人着打仗。
  阿谷兴奋的握紧了拳头,声音有些颤抖的指着台上人对风伏眠说,那个就是铁头老生。
  大家纷纷拥上船头观看,台上的人在来来回回翻着跟头,小舟上一片叫好声。
  但风伏眠对他们翻跟头并不感兴趣,他没有看戏台,而是盯着阿谷的侧脸,看着她因为激动有些泛红的侧颜,看着她舒展的笑,风伏眠的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悸动。
  等跟头翻完,铁头老生也走下了台,然后走出一个身条消瘦的女子,咿咿呀呀的唱着。
  她的声音悲悲戚戚,给刚刚激动起来的青年们浇了一盆冷水,也乏了兴致,便纷纷打算回去睡觉。
  而风伏眠听到这歌声,却望着戏台出了神。
  “轻薄人情似纸,迁移世事如棋。今来古往不胜悲,何用虚名虚利?遇景且须行乐,当场谩共衔杯。莫教花落子规啼,懊恨春光去矣。”
  ……
  从那以后,虽然二人不能天天见面,但风伏眠会经常在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溜过来看看阿谷,给她讲个故事,然后道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