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少年出昆仑

  昆仑墟的初夏。
  春暖花开。
  这里的春，不是季节，但可能是大猫的某个特殊时期。
  前两年里，每当这段时间到来，它就会离开石屋，过很多天后才会回来。
  老人依然是放羊，放羊，还是放羊，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大猫，就像它根本不存在一般。
  今天的太阳，让人有种一坐下就想犯困的欲望。
  但是坐在石头上的老人却是把眼睛睁的大大的。
  大猫第一次感受到老人的认真关注，本来还惬意的沐浴在阳光里，突然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老人突然开口了：“我就好奇你前两年出去干嘛？这荒山野岭的。”
  大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喵了一声。
  “难道你去找野猫了？”
  大猫立起了耳朵，又是一声喵叫。
  前一声喵是害羞，这一声喵是生气。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如果是母的，可别带野种回来。”
  喵……
  大猫的叫声反而变小了，这是极度生气后的反应，如果它能说话，现在可能最想说的就是：老不正经。
  然后它想到了另外的一只猫，可惜后来……
  大猫甩了甩头，还是不想了，想起难受。
  虽然我是猫，但也是正经的猫，猫也是有爱情的。
  “看你这体型，应该都是老年了。而且还这么丑，野猫也不会看上你的，我是多虑了。”
  老人说完后，抬头看着天笑了笑。
  已经重新闭上眼睛的大猫，此时在浑身发抖。
  以前的变身都是一跃一落间，此刻的变身却在抖动间。
  只是刚有增大的趋势，又立刻变了回去。
  还好老人的眼光没有再回到它身上，起身就朝着羊群走了去。
  老人的背影看不出半点老态，步伐快速有力。
  大猫闭一只眼，睁一只眼，怎么看都是一脸鄙视样。
  我看这应该是属于你的季节，不是我的季节。
  突然间。
  大猫像是感觉到什么，全身贯注的盯着山边的方向。
  很快，它飞奔似的向那边冲了过去。
  ……
  ……
  记住这八个字：
  “难得糊涂，清心寡欲。”
  人到中年的丁涛，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这短暂的一生过得好艰辛。
  这个长者看了自己半天，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难得糊涂，清心寡欲？
  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有一些熟悉。
  丁涛没有多想，只是突然有更多的记忆向脑中涌来。
  他赶紧捂住了脑袋，这些都是我的前世今生？
  三年的昆仑墟。
  桃树下的童年，在闭眼的世界里，不知道感受了多少个三年。
  一生又一世。
  ……
  ……
  桃树前四丈外的世界，阳光明媚。
  桃树下四丈内的世界，四季如春。
  花开花谢间，桃生桃落。
  小莽子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来。
  一个桃子落进手心。
  刷刷声不断响起，树上的桃子全部落地。
  花果同树的景象，小莽子以前不知道好奇，现在本该好奇，但是他却没有好奇。
  桃子落地及化，包括桃核。
  桃花飘落，在空中飞舞，再变成花瓣，再成了花粉，消散不见。
  他坐在石头上，眼光看向手里的桃子，如痴如醉。
  任桃落花撒。
  任树枝枯萎。
  就算你经历千世万世。
  看过比通天更长的河，见过比蝶飞更美的人，执掌过比驰星更大的国，也有过比羊九更不想记起的回忆，还有比孙老二更窝囊的一生。
  那又如何？
  这里才是现实。
  桃子从他手中飞起，又落进他的口里。
  就像是烟桃，入口即化，连桃核都没有剩下。
  ……
  ……
  中山的后山。
  老头怀里抱着烧火棍，就像是在等待什么。
  突然。
  他站了起来。
  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是从动作上表现出来的全是兴奋。
  “终于入我道门。”
  洞府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树根，没有任何雕琢，矮矮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洞。
  老头走上前来，把烧火棍插了进去。
  动作极尽洒脱，包括转身离去时的背影。
  阳光落在门前，洞府也明亮宽阔。
  ……
  ……
  三棵桃树已化为尘土，小莽子没有回望一眼。
  大步向前，四丈内外的世界已经是同一个世界。
  刘贝的骨身还是那样跪着，随着小莽子的走过，所有白骨都开始如尘埃般飞散。
  来不及感受生镜初期巅峰的修为，他就一步跨出了凹地，来到山谷外。
  阳光下的花草，红红绿绿，在微风下轻轻摇摆。
  一个衣衫烂篓的少年步步行来，路边的野花开始摇摆，就像是万花相拥。
  一朵花起，多多花起，红红的花朵簇拥。
  花做衣，草为边。
  少年有了一身新衣。
  还是火红。
  还是火少。
  他出昆仑墟。
  ……
  ……
  八岁的年纪依然是孩子，只是修长的身材隐隐有了少年的影子。
  曾经的胖胖脸颊，此刻不再那么圆润，嫩嫩的皮肤上透出丝丝坚毅和岁月的痕迹，若隐若现，似有非有。
  少年张开双臂，大步向前，如在风中行走。
  大猫在向空中跃起，一只斑驳大虎出现在他身后。
  “几年了？”
  阿虎没有声音。
  小莽子继续说道：“哦，三年了。”
  “还有，以后能不能先别跳？”
  阿虎想，这样不是很酷吗？
  “也对，人嘛，就应该活得酷一点。”
  阿虎轻轻的嗷了一声，本想淘气的喵一声，出口就变成了嗷，然后赶紧闭上了嘴巴。
  “嗯，还有猫和虎，都应该活得酷一点。”
  ……
  ……
  羊群在撒欢。
  叫声不断。
  老人今天也像是性质颇高，对着天空就是一声吼唱：“前面的阿妹你转过来听我说……”
  歌声起，羊鞭挥。
  羊群如和音，鞭声如伴奏。
  空旷的昆仑墟外，带不起一丝回音，就这样四处飘散。
  羊声。
  鞭鸣。
  老人外表下的男人歌声。
  好一副属于春天的画面。
  嗷……
  老人陡然转身。
  远处。
  一只全身金黄的大虎向着这边而来。
  它身前，是一个全身火红的少年。
  顷刻间，老人发疯一般的向着石屋跑去。
  路过一颗小石头，他向前扑了下去，来不及感受疼痛，爬起来又跑。
  哐当。
  小门紧紧的关了起来。
  紧接着又有声音传来，应该是在搬动物件抵门的声音。
  ……
  ……
  哐，哐，哐。
  “老爷爷，这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过了很久，屋没依然静寂无声。
  “老爷爷，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老人终于说话了，带着奇怪的腔调：“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火少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是人，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