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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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静静地坐在大帐中。
外面已经被帝国的军队包围，自己的忠实部下，全都拼到最后一口气才离开。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失败者连这样的评价都不会有。
黑白阴阳图是自己最大的秘密，秃头是自己最强有力的保障。你真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我走到今天，我能有今天，还不是因为你们的鼓动？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哄抬？你们就真的这样离开了？都给我出来呀！人啦？人都死哪里去了？
驸马很想吼出来，只是还有什么用？失败就失败吧，人生本就是一场赌。算得了所有，可又如何算得过天？这火少又是谁？难道真是天意？天不佑我？
一伟岸的身影走了进来，还有无数精兵。
驸马并没有抬头看来人，站立起身来，认真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缓缓而沉稳的向下迈步，站在台阶下，平静地看着尉迟大将军的眼睛：
“能否请陛下恩准，让我再最后见一见郡主？”
驸马的眼神是那样真诚，充满渴求。
虽然同在军中，但大将军这些年常在边关，多年前自己还在军中磨练时，驸马就已经在将军马背上叱咤风云，那时的驸马英姿勃发，于帝国立下汗马功劳，圣皇授予他全国兵马大元帅，一直眼光高傲的公主也下嫁于他。
那时的驸马，何等自信，何等气场强大。前途何等光明。
到了今天，位极人臣，为何就变了？那个位置真有那么好？何况你还是当朝驸马。
大将军没有让人绑起驸马，也未置可否。在士兵的包围下，一起向着帐外走去。
……
……
深秋的枫林一路到城外。
道上的红枫在秋风中此起彼落。
沿途的萧瑟并未给这片世界披上一层悲凉。
又是一阵风。
带着落叶洒进森严的军营。
随着落叶而来的还有一袭白衣。
驸马若有所感，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慈祥。
士兵和大将军并未阻拦，缓缓退开，把这片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秋风又起，扫起一片落叶。
落叶中，白衣及地，少了往日的那份从容，带着从未有过的一丝担忧和痛苦。
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女神，此时依然高挑贵气，只是此时姣好的面容上，只有为人子女的那份柔软，和对面前这个男子的不解和心疼。
此时所有的心情都化作一句话：
“父亲”
嘴唇轻启。
眼中带泪。
还有微微扬起，想要抓住什么的手臂。
驸马瞬间泪如雨下。
还记得。
父亲说过，父亲的笑容会陪伴女儿一生。
未曾忘。
父亲说过，父亲就是这世界上最亮、最美的星星，会永远在女儿头上闪耀。
父亲还说过，你就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你就是父亲的全部，父亲会一直陪伴着你。
对不起，女儿，父亲失言了。
这一切都在心里。
父女就这样对望着。
女儿读懂了父亲想要说的。
女儿的泪水没有流下来。
面对这个自己最深爱着的男人。
十四岁的少女明白，接下来的将是生离死别。
我不怪父亲，你不是只为我而活。
我不怪父亲，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
我不怪父亲，你有权走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
可是。
我恨你，你现在让我失去了最爱我的父亲。
我恨你，你让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
我恨你，你走上这条路时，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的女儿，还有深爱着你的母亲。
父亲，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呀。
驸马的泪水不再流下，脸庞变得坚毅，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军营门口走去。
郡主还是在原地，驸马却已经来到她背后。
士兵跟上，为驸马带上了枷锁。
“女儿，不要回头。”
驸马的声音坚定而悲壮。
沉重的脚镣声一步步远去。
每一声传来，郡主的心就是一次深深的颤抖。
这个声音再也听不到了吗？
我还要不要要回头看看？
一声苍凉震天：
“女儿，父亲对不住你了，如果还有来生，父亲愿做一介平民。如果你还愿意做我的女儿，父亲为你做牛做马。”
驸马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近乎嘶吼。
郡主再也控制不住了。
转身对着父亲离去的方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我的母亲呢，你又对得住她吗？你有好好爱过她吗？她那么的爱你。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来生也会为她做牛做马吗？”
郡主的声音越来越小，依然没有泪水的脸庞，像是要寻找一个答案：
“可是你连今生都没有做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又何谈来世。”
驸马已经听不到了，郡主也不能再看到那远去的背影。
……
……
人世间的分离天天都在上演。
有的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有的是此生不再相见。
有的却是不能再相见。
公主的内心世界，我们无法去探索，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从此走向末路。自从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就是他的人，就算再回到皇家，心也已经随之而去。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愿意带走自己，公主也没有想过再相见，只是不知道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丢下她唯一的女儿，和还未行刑的丈夫。
郡主看到端坐于床前永远闭上了眼睛的母亲，依然没有流泪。
侍女不忍郡主如此模样，哭着求郡主，我知道你难受，你就哭出来好不好？
郡主默默的收拾着母亲的衣物，收拾着母亲房里的一切。
整理好的被子叠了又叠。
拿出梳子给母亲一手一手的梳着头发。
一下。
两下。
母亲，还记得小时候，还有不久以前，你也是这样一下，两下，三下，不断的给女儿梳着头。
还有你那永远没完没了的唠叨，女儿一直都觉得很好听，可是女儿不喜欢唠叨，不然现在也唠叨唠叨您。
你常说女儿家要矜持，哪有像我这样大大咧咧的？可是我哪有大大咧咧，我很矜持的呀。
你说女儿家不能太善良，可是女儿做不来不善良的事情。
……
您小时候说天一亮，父亲就会回来。
今夜。
我就陪着母亲。
一直等到。
天亮。
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