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飞云盗的烦恼
寿州城外三十里地的某处树林,透过树木间的缝隙,隐约可见几道看上去神神秘秘的人影。
“他怎么还没到?”
其中一人年近五旬,颌下长须斑驳,那一口浓重的巴蜀口音一张嘴就让人辨识出了他的身份,正是那奉命赶来寿州夺宝的青羊宫长老甘繁老道。此刻甘繁老道一张脸上褶皱深深,不住的踱着步子向林子外面张望。
在其身侧,酸儒手摇折扇,笑道,“甘繁长老勿要担忧,茂松他身法妙绝,又擅长潜踪之术,想必他是为了以防被人暗中追踪,故意多绕了几圈。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快到了。”
花五娘媚眼如丝的扫了那一脸焦急神色的甘繁老道,掩唇轻笑道,“长老担个啥子心呦,那偷儿尖的很,连大内皇宫的墙头都翻过几次,这种小阵仗哪里难得住他呀。”
飞天腾蛇沈茂松的名号在川地颇为响亮,被誉为巴蜀百年来第一神偷,甘繁老道虽然也知道自己的担忧根本起不到一丁点儿的作用,可此事毕竟关系重大,容不得他有半点儿大意。
甘繁老道皱着眉头,道,“我们青羊宫付出极大代价才聘请你们出山,自然得小心着些。”
酸儒道,“长老且安心,这次的行动我们早在之前就谋划了多种方案,所有意外都计算排查过,若无完全的把握,我们三人难道还有闲心在这里等着沈茂松归来?”
被酸儒一番宽慰之后,甘繁老道似乎也为自己的过于谨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希望是我多虑了。”
花五娘俏媚的翻了个白眼儿,暗暗撇嘴,心道这甘繁老道身为川地第一道家门派的长老竟也这般小家子气。
一直抱着膀子斜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的何老大忽然睁开了那双精光四射的虎目,看向林子外面,“来了。”
众人随即朝着何老大目光所视的方向望去,只见数百米外的小道上,一个挑着货架头戴斗笠的驼背货郎正哼着不知名的山间小曲儿,慢悠悠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甘繁老道顿时屏住呼吸,四下张望,确认那驼背货郎身后果真没有跟踪者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对何老大笑道,“飞云盗就是飞云盗,巴蜀第一巨匪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
不多时,驼背货郎挑着货架钻入林中,与何老大几人聚头。
酸儒问道,“路上可还太平?”
驼背货郎摘下斗笠,露出那张瘦削如鼠的脸,只见那人两撮鼠须轻轻一抖,得意笑道,“老子出马难道还有不成功的道理?只是这一遭竟如此无波无澜,委实无趣的紧。”
瘦小似猴,獐头鼠目,不是那贼胆滔天的偷儿沈茂松还能是谁。
花五娘咯咯笑着,伸出手指在沈茂松额头戳了一下,笑骂道,“少在这胡吹大气,我们三人被那群牛鼻子追了老半天,险些跑断了腿,你捡了个轻巧活计还在这得了便宜卖乖,小心何老大又拿大耳光子抽你。”
沈茂松哈哈一笑,心情很好的他把肩上挑着的货架随意的往旁边一丢,对甘繁说道,“等着,你们青羊宫要的铜盒在这儿呢。”
闻言,甘繁老道也露出惊喜笑容,搓着手静待沈茂松把宝物取出来,只见那偷儿解开衣带,脱下外袍,将背后那块儿‘驼峰’取下,递到了甘繁老道眼前。
急不可耐的双手接过铜盒,甘繁老道仔细打量铜盒上面斑驳的锈迹以及上面古拙的雕刻痕迹,不由两眼放光,道,“宝物终于还是归我青羊宫了。”
沈茂松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扮作驼背货郎,一直没敢把背后‘驼峰’取下来,如今把货交到了雇主手上,偷儿好奇宝物的天性又显露出来,他嘿嘿笑着,“甘繁长老不验验货?瞧瞧那宝物到底长得啥样,也让我们兄弟长长见识。”
“好,那大家一起看看吧。”
甘繁此刻心情大悦,哈哈一笑着掀开了铜盒顶盖,酸儒,花五娘以及何老大同时看了过来,可这一看之下,众人脸色却不由得陡然剧变。
“宝物呢?!”
甘繁老道傻眼了,这铜盒之内,竟是空空如也,毫无一物!
围了上来的何老大四人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护宝异兽如此珍而视之的东西竟然会是个空盒子?不对,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空的,怎么会是空的!”
甘繁老道气急败坏的把铜盒摔在地上,一把抓住比他矮了一个脑袋的沈茂松的衣领,怒道,“是不是你把宝物藏起来了!”
沈茂松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结果,他一掌拍开甘繁老道的手掌,犹自不平的道,“放你娘的屁,老子虽是偷儿,但盗亦有道,从不干那被江湖中人不耻的龌龊事。别说是什么不知所谓的异宝,就算皇帝老儿的玉玺摆在面前,老子还不一定有兴趣偷呢。”
甘繁气道,“那你说,这空盒子又算是怎么回事?”
身为巴蜀第一神偷,沈茂松自然有属于他自己的骄傲,被甘繁老道触及底线的他,登时怒的蹦了起来,泼妇骂街般指着甘繁老道的鼻子,道,“老子哪里晓得,说不定这本来就是个空盒子呢。你让我说,我他娘找谁说理去。”
酸儒,花五娘以及何老大神色各异,他们与沈茂松都是一同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的挚交好友,最是熟悉这偷儿的秉性,监守自盗的事情,沈茂松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来的。况且,他们四人早已将这一单生意视作飞云盗的封山之作,只为给这十几年叱咤风云的绿林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他们也务必追求将这单生意做到完美极致。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飞云盗如果就此退隐江湖,那可就等于砸了他们十几年来好不容易闯出来的偌大名声。
酸儒对着甘繁老道抱拳道,“甘繁长老暂请息怒,我等愿以项上人头作保,沈茂松绝不会做出这种被同行唾弃的腌臜事,这无异于自毁名声。只是此事蹊跷,还请容我们好好回想推敲一番。”
甘繁老道气得大袖一甩,嘿然冷笑道,“好,我就等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何老大手里转动着两枚掌珠,在原地一阵踱步,片刻之后,他猛然驻足,目露骇然之色。
酸儒三人齐齐望向神色有异的何老大,问道,“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何老大微微扭着脖子,沉声道,“那护宝巨兽现身后,我虽不是第一个赶到,但却也在前十之内,我记得当时见到巨兽时,它身上已经血迹斑斑。”
花五娘奇道,“不是被穆家那具铜甲尸打得?”
何老大断然摇头,“不,穆家的铜甲尸虽然比我早到一步,但也仅是一前一后,时间上相差不足几个呼吸。巨兽身上的伤,应该还在那之前,我在想,难道那巨兽在没破土而出以前,在地下就已经与人交过手了?”
闻听此言,沈茂松鼠目一亮,拍手道,“对啊,那就说明早在还没出现地裂之前,就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在地底下找到了护宝巨兽,并且将它重创,抢走了铜盒内的宝物。”
酸儒却摇着扇子,苦笑不已,“这可就麻烦了,集聚在寿州城的各路豪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各有擅长,我们如何判断究竟是何人所为?”
“这……”。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其中谜团犹如被打了无数个死结,令得他们无从下手,纵是机智百出如飞云盗的智囊酸儒,此刻也只感觉额头青筋暴跳,脑瓜仁儿疼痛不已。
没得到宝物,却还惹得一身腥,不说能不能顺利寻到线索找回宝物,为飞云盗退隐画上个圆满的句号,单是此刻,被数不清的江湖中人惦记上,这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头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