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家仙

  两日时间,眨眼即过。
  这两天曾家老少既要守灵又要小心翼翼的款待两位大老爷,生怕惹得秦九他们一不高兴甩袖子走人,虽说辛苦些,但却也毫无怨言,顿顿大鱼大肉美酒佳肴伺候的就像对待自己亲爹一样。
  秦九终于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玉米芯都搓坏十几根,光是搓掉的泥巴就把在一旁帮忙搓背的曾阿福看得目瞪口呆。
  污!实在是污啊!
  偌大木桶里原本清澈见底的热水经过秦九这么一折腾,竟已浑浊的堪比墨池,而那一把把的泥灰揪要是捞出来放上称杆子一称,只怕没有一斤,九两半总归是跑不掉的。
  沐浴之后换了新衣,秦九抱着铜镜照来照去,“啧啧,这细皮嫩肉的模样,看着是不是分外英俊?和尚,你说是不是?”
  “呕……”
  大和尚满脸痛苦,胃里翻江倒海,险些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洗过澡后的秦九也算得上唇红齿白,但跟英俊二字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而且这糙的能与老树皮一较高下的皮肤,也能叫细皮嫩肉?还不如和尚我的肚皮滑溜哩!
  玄怒实在怀疑养育秦九成人的那个老道士,是不是把某种迥异于常人的审美也一并传给了他……
  这天晚饭过后,酒足饭饱的玄怒一拍溜圆的肚皮,一脸满足神色,“酒肉管够的日子真是舒坦,和尚我都有点儿不想回千仞寺了,寺里什么都还凑合,就是每天清汤寡水的养不了肥膘啊。”
  秦九瞄了眼和尚那快要撑破僧袍的肚皮,调侃道:“我说,和尚你修得到底是个什么禅?人家其它和尚都遵守寺院清规,青灯古佛修心养性,你倒好,不参佛法不悟禅机,一门心思专修肚皮。你就不怕把你那肚皮给撑破了?”
  玄怒歪歪斜斜的靠在太师椅上,咧嘴笑道:“我这肥膘越厚,法力也就越强,这是极高深的学问,说了你也不懂的。”
  秦九翻了个白眼,不再与和尚扯皮。扭头望了窗外一眼,随后起身对着一直等候在门外的曾阿福说道:“叫上你家大少爷,家里留两个曾姓族人守灵就成了,其它人带我们去坟地。”
  曾阿福探头看了眼满桌子的空盘子,心里抹了把冷汗,这两位爷实在太能吃,特别是那胖和尚,那可真是无肉不欢的主儿,两天时间愣是吃掉了整整一头大肥猪,要是再这样伺候下去,只怕不用邪祟上门,他曾府上下就能被这俩人给吃的家破人亡。
  曾阿福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很快就领着曾星纲等十几人跑了过来,一行人提着灯笼就奔着一里地外的曾家祖坟走去。
  夜已深,微风扬起衣角,钻入领口的一丝丝凉意令得曾星纲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只有一里地路程,但不知为何,今夜走起来却显得格外漫长,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他们只觉得灯火照不到的漆黑四周,似乎有着一双双或是幽绿或是猩红的诡异眼眸正在一眨不眨的悄悄窥视着他们。
  秦九哪里晓得曾星纲等人的心理反应,就这么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跟着向前走去,直到片刻之后,领头的曾星纲脚步一顿,抬手指着前面一片坟头,小声道:“这就是我家祖坟了,我家弟妹的坟头就在那片树林前面。喏,就是那。”
  话刚说完,一道犹如婴孩啼哭的尖锐叫声陡然响彻,曾星纲等一众曾家族人皆是吓得浑身一哆嗦,一名身材瘦小的曾姓族人更是脸色惨白,两股颤颤,哭丧着脸小声嘀咕道:“奶奶的,差点儿吓尿了。”
  曾阿福惊恐道:“就是这叫声,二夫人坟头发出的怪声!”
  秦九出身山野,侧耳辨听一阵之后,心里已经有底,这装神弄鬼的叫声仔细辨别的话,还是勉强能够分辨清楚出那九假一真的最初声响,正是刺猬叫声无疑。
  旋即,他叮嘱众人就在原地等待,不可上前打扰,说完就与玄怒大步对着曾家祖坟后面的树林走了过去。
  绕过曾家祖坟,刚来到树林附近,那怪异啼哭声就戛然而止。见状,玄怒对着面前那个小小孤坟一手持念珠,一手稽佛首,“出家人本不应该过问凡俗事,但曾家十几口人命,牵扯甚大,出家人慈悲为怀,实不忍心看到他们惨死。今日贫僧特意前来求个人情,还请白家仙现身一叙。”
  玄怒见自己说了半天始终不见什么动静,不禁微微皱眉,“白家仙可是有何难处?”
  秦九在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烦,嚷嚷道:“出来说两句话又不会死,你总躲着作甚?难道你也知道你所作所为乃是伤天害理的勾当,不敢出来见人?”
  秦九话音刚落,一道冷哼声骤然响起。
  “伤天害理?他们曾家难道就各个都是正人君子,难道就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哼!曾家当年所为,纵是死一千一万次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孤坟后面猛然掠出一道迷蒙白光,白光骤然现身,在这漆黑夜里异常显眼,远远瞧见这一幕的曾星纲等人顿时大惊失色。
  “娘唉,妖怪!”
  “我的祖宗哎,你小点儿声,就不怕被那妖怪听见,跑过来加害我等吗?!”
  白光之内,一名满脸愤恨之色的白衣女子怒目相视。
  被那满是怨毒的双眼死死盯着,秦九也感觉心里有些发毛,稍微镇定心神,他回瞪女子一眼,“你瞪我干啥?我是来和你讲道理的,又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白衣女子冷然一笑:“他们曾家人的性命,我必取之,再要多管闲事,休怪我出手无情。”
  眼见白衣女子丝毫不给他们调解的机会,秦九心头不悦,“还出手无情?你动手试试看,当小爷我怕你不成!”
  “好!那我就动手试给你看!”
  白衣女子清丽面庞上杀机涌现,只见她素手一扬,一道白光从其袖间陡然飞出,径直飞向秦九胸口。
  秦九嘴上好强,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早在白衣女子未出手前就悄悄掐动印诀,白光飞来之时,他的手印也已结成。
  “一气既出,明灭可知,上清化气,诛魔炼邪,上清法剑,疾!”
  印诀脱手而出,一道寸许长短的氤氲光剑瞬间凝练成型,光剑虽小巧,但其内似乎蕴含道家真言威力,煌煌威能莫不可测。
  玄怒眼眸一亮,此乃上茅宗上清法剑,虽不是什么一流道术,但却也是上茅宗从不外传的诸多秘法之一,他不由暗暗揣测,难道秦九是上茅宗弟子?
  上清法剑光彩夺目,看得远处曾星纲等人惊呼神仙手段,心头更是生出无限尊崇之意。
  白衣女子所挥出的白光与秦九的上清法剑甫一接触,二者竟相互抵消,就好像火把跌入水池,只在空气中留下几声嗤嗤声响,旋即消弭无形。
  这一次交手,竟然是不分伯仲。
  白衣女子眉头微皱,戒备的后退半步,“你是上茅宗弟子?我不想与你为敌,你若现在退去,我可以不再追究你出手冒犯之事。”
  “水仙姥姥她不开花,你少给我装蒜。今天小爷就求一个结果,你到底肯不肯放过曾家?”看到一出手就与白衣女子斗了个旗鼓相当,秦九顿时有了底气,说话也更加不客气。
  秦九这一声喊得极大,传到焦急等待的曾星纲耳中,令得他们感激涕零,曾阿福更是老眼含泪,心道那头大肥猪死得不冤啊。
  经过白衣女子前番出手,玄怒已能断定这女子的名字定然已经被收录在白家野仙族谱之上,那偶然逸散而出的仙家灵力可做不来假。
  玄怒轻轻拍了下秦九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继而对那白衣女子说道:“不知这位白家仙如何称呼?”
  白衣女子略一犹豫,但还是如实道:“白闻音。”
  “哦,原来是闻字辈的白家仙。”玄怒微微点头,继而说道:“我与你家鸣字辈凛字辈的几位白家仙薄有几分交情,白鸣震,白鸣笑他们,你总该知晓吧。”
  闻言,白闻音浑身一颤,白鸣震白鸣笑兄弟乃是野仙白家位居第二排的巨头人物,这胖和尚究竟什么来历,竟然认识那两位家族老祖?
  白闻音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玄怒,“你是?”
  “千仞寺,玄怒。”
  白闻音又是一颤,登时面如土灰。
  千仞寺四大战僧的名头,即便是再孤陋寡闻的精怪妖魔也不可能没听过。似四大战僧这等人物,也确实够资格结交白家那几位顶尖巨头。
  闻字辈在白家族谱只排在第七辈,只能算是后生晚辈,况且她白闻音在第七辈白氏子弟当中也排不进前百之列,属于那种毫不起眼,就算死在外面也注定无声无息,能不能引起家族注意都不好说。
  白闻音面色发苦,哪怕自己没有违背家规伤及凡人性命,而眼前的玄怒无故一掌毙了自己的话,家族里的长辈只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犯不着为自己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招惹上四大战僧。
  越想越是绝望,她贝齿紧咬嘴唇,一丝血迹顺着唇瓣悄然流下。
  可是,她心中万分不甘,万分不愿,这二十年来心头积压的恨,岂是一个外人随口几句就能消除的?
  兴许是绝望之后,心里只剩下被愤恨彻底激发的疯狂,只见沉默了一阵的白闻音脸色愈加苍白,逐渐的,一股病态的血红涌入眼底,苍白的脸血红的眸,不是妖魔,胜似妖魔……
  白闻音满头青丝张扬飘飞,神色尽显癫狂。
  “四大战僧,好大的名头!只许他曾家害死我至亲至爱,却不许我报仇雪恨,我不服!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