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府内皆煞

  “到地方了。”
  曾星纲抱着胞弟尸首下了马车,玄怒秦九随后下来,却见到曾星纲似有些发愣的站在自家大门前。
  秦九抬头看去,足有四米宽的大门两侧,两个纸糊的白灯笼高高挂起,随着夜风轻飘飘的来回荡着。
  不多时,一名披麻戴孝的老人匆匆自大门内走出,一见到曾星纲就嚎啕大哭起来:“大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他已经,已经……”
  老人泣不成声,曾星纲身形一晃险些摔倒,他满脸不敢置信:“早上我离家之时,我爹他的身体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暴毙?”
  说完,他发疯似得冲入府内,不久,一阵痛哭声就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秦九眉头紧皱,“和尚,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太蹊跷了?”
  玄怒盯着府邸看了半晌,面色逐渐严肃起来,“这曾府内外煞气横生,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形成的。虽说不能直接要了人命,但久居院内遭受煞气侵蚀,人的本命元火必然被压低到极点,容易招惹邪祟,霉运缠身。”
  秦九在一旁揣测道:“难道是曾家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在府邸内种下煞气?”
  玄怒略微摇头,“现在还不好下定论,咱们先进去瞧瞧。”
  堂屋之内硕大‘奠’字后面摆放着一具棺木,而棺材两旁正跪着十几个披麻戴孝的曾氏族人。
  “爹!”
  曾星纲那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鼻涕眼泪混作一团,一日之内接连遇上两桩噩耗,况且都是他至亲之人,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难忍心痛。
  刚才那名老者在一旁悲悲切切的说道:“你说这也真是倒霉透顶了,午饭时,老爷只吃了一粒花生米,没想到花生米竟呛进喉管里,只眨眼功夫,小人甚至都来不及给老爷拍拍后背,老爷就已经断气而亡,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闻听此言,秦九心头一动,人自打生下来就有一盏本命元火,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驱避阴煞,可如果本命元火被阴煞邪气蒙蔽,变得明暗不定,附近的煞气就会像闻到腥味儿的猫儿般围过来,这煞气无色无形但却犹如毒瘴一般能不断侵蚀人和动物,从而令人变得虚弱无比,一点儿不经意的小意外也能要了他的命,这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倒霉鬼。
  吃个花生米都能误吸入气管生生呛死,不是倒霉鬼又能是什么?
  人有人气,鬼有鬼气,一草一木山川河流皆有其气。
  观气之术一经施展,秦九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只见这屋子里影影焯焯的竟然游荡着一簇簇浓厚的煞气。
  这些家伙宛如一个个面如菜色的乞丐,或是趴在棺盖上贪婪的吸食曾老爷身上残留的阴煞邪气,或是站在其它曾氏族人旁边鬼话连篇蛊惑人心,亦或是三两成群不怀好意的盯着某个人准备对其下手。
  这等景象,如果换做普通人看到,只怕当场就能吓得昏死过去。人间鬼蜮,莫过于此。
  这么多阴邪煞气聚居于此,看来果然就像大和尚所说的那般,这曾家宅院的阴煞邪气只怕已经被种下了几年甚至几十年之久。
  “阿弥陀佛。”
  看着这满屋子的森森魅影,玄怒低眉垂目席地而坐,口中喃喃,旋即,一阵煌煌大气的梵唱之声在这屋内响彻而起。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耶,哆地耶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帝……”
  梵唱声中,那些煞气犹如被风吹过一般摇摇欲坠,环绕在附近的黑雾也越来越淡,等到经文结束,它们就好像蒸发掉了似的,于原地凭空消失。
  “和尚,你这是往生咒?”秦九在一旁啧啧称奇。
  曾氏族人肉眼凡胎瞧不见煞气,但却很是诧异门口何时多了一僧一丐。
  经文颂罢,玄怒悠然起身面露慈悲神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明就里的曾星纲以为玄怒是在替他亡父超度,不禁大为感激,随即对着玄怒躬身一拜:“我佛慈悲,曾某多谢大师。”
  玄怒笑而不语,往生咒有净化煞气的能力,再者说了和尚道士的也经常受邀下山为一些家里有丧事的人家超度念经。
  “曾公子,现在还不是感谢的时候,刚才我们就发现曾府上下弥漫着一层阴煞邪气,而你们府中之人个个印堂发黑,显然是受邪气侵蚀已久。不除去邪气根源,曾府始终都难得解脱。”
  秦九切入正题,侃侃而谈。
  曾家那名老者顿时吹胡子瞪眼,“小叫花子讨打!胡言乱语些什么!”
  没等秦九反驳,曾星纲就脸色一变,对那老者呵斥道:“福叔不可无礼!这两位都是有真本事的得道高人!”
  曾星纲把与秦九他们的相识过程慢慢说出来,在场曾家老小顿时对秦九与玄怒的态度大为转变,那老者曾阿福更是忐忑不安的连连赔笑,道:“小老儿有眼无珠,不识真人,还请两位大师不要见怪,一定要帮我们曾家驱除那些脏东西啊。”
  秦九一摆手,显然并没在意,问道:“曾府的阴煞邪气由来已久,你们曾家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啊?”
  曾星纲等人皆是摇头,“我们曾家向来与人为善,在白杨坪的口碑人尽皆知,而以往每逢灾年,我爹都会带领家族晚辈对一些生活贫苦的乡邻赠送粮食棉衣,绝不可能得罪到谁。”
  秦九顿时皱眉,看向玄怒,只见大和尚低头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似乎并无收获之后,朝堂屋正中那具棺材慢悠悠走了过去。
  “大师,你这是?”
  曾星纲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胖和尚走来走去的究竟是在做什么。
  只见玄怒绕着棺材转了半圈过后,脚步一顿,突然停在了某处,然后他蹲下身似乎在捡什么东西。
  秦九走上前去,看着大和尚两指捏着一根欣长如刺的物事,脸上神色显得颇为凝重。
  盯着那物事仔细瞧了瞧,秦九终于弄清楚那到底为何物。
  那是一根刺猬身上的尖刺!
  “和尚,你难道怀疑是白家所为?”
  秦九脸色难看,如果真是胡黄白柳灰五大野仙家族中的白家,这件事情就怕有些棘手了。
  五大野仙家族都有各自族谱,但凡族内出现了修炼有成的家族子弟就会被列入族谱之中。对付一个普通的刺猬精的确是不用费多大周折,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把刺猬精背后那偌大的白氏家族牵扯进来,那后果,可不是寻常修者能承担得起的。
  玄怒微微点头,疑惑道:“五大野仙世家在东北地区最为势大,甚至不少百姓家里都供奉着它们的排位,是为保家仙。五大野仙世家对他们家族内的子弟行事颇多约束,按理说不会随意伤及普通人才对啊。”
  说完,他看向曾星纲:“你们府内可曾发现过刺猬?”
  “没有,曾府已经二十余年不曾看见过刺猬,就连蛇鼠之类的东西也极少发现。”
  曾星纲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但话刚说完,他忽然眉头一皱,似是想起某事,旋即说道:“等等,好像,在我年幼之时,倒是遇见过。”
  秦九眉毛一挑,“哦?说来听听。”
  由于时隔遥远,曾星纲努力回想了片刻,这才徐徐道来,“那好像是我五六岁时发生的一件事。当年我在家门口玩耍,远远瞧见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
  说到这,曾星纲有意无意的看了秦九一眼,然后有些尴尬的继续说道:“与我年纪相仿的小乞儿怀里抱着个颇为肥大的东西,从我家门口路过,我当时好奇跟了过去,看到小乞儿怀里抱着的竟是个通体雪白的刺猬,甚是罕见,本想买下来留作玩耍,可那小乞儿死活都不愿意卖。”
  曾星纲又是讪讪一笑:“说来惭愧,当初我也是少不更事,火气上来了就把小乞儿给暴打了一顿,也顺带着把那只雪白刺猬的腿脚也给砸折了。小乞儿抱着受伤的刺猬连滚带爬的逃走,自打那以后,那小乞儿就从白杨坪消失了,反正从那以后我就再没瞧见过他,兴许,他是到其他地方乞讨去了吧。”
  曾阿福一边点头一边比划着手指,说道:“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当时老爷得知此事以后大发雷霆,说大少爷欺凌弱小有辱门风,好一顿臭骂不说,老爷觉得不解气,更是把大少爷狠狠责打一顿,手指粗的木棍子就打断了两根呢。好像也是从那以后,我们曾府就再也没见到过刺猬。”
  “难道是因为此事?”
  秦九玄怒相视一眼,不敢确定缘由,毕竟嘛,野仙白家家规甚严,那只刺猬如果后来真的修炼有成,那就必然已经灵智大开,懂得权衡利弊,难道它还会因为当初一件小事,而甘愿冒着被白家长辈狠狠惩戒的风险来谋害曾府众人的性命?
  可如果不是的话,那曾家人又是怎么与白家野仙结仇的呢??
  思来想去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秦九索性挠了挠头发,说道:“今天是十三,距离你说的十五也不过还差两天时间,等到十五那天,你带我们去你弟妹的坟冢处瞧一瞧,说不定,到时候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呢。”
  曾家众人此刻早已经把秦九玄怒看做游方高人,况且秦九又把那妖孽说的如此吓人,他们这些只懂得柴米油盐的升斗小百姓哪里敢违背方士高人的意思,自然是唯唯诺诺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