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灵童灵果

  秦九望着门外眉头渐锁,这月婆婆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冷淡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决然,他又岂能看不出来。月婆婆救了自己是没错,可是,他却从月婆婆离开前那漠然的眼神中瞧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陌生人之间对于对方底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即便表现出来戒备之意也在情理之中,可月婆婆却不然,那眼神中隐藏的却并非戒备,而是一股隐晦之极的敌意。
  这就奇怪了,他与月婆婆是初次相识,又怎能与其结怨?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的原因?亦或是自己真的理解错了那眼神的含义。
  就在秦九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连串清亮悦耳的笑声。
  “咯咯咯,小童你跑慢些,我追不上你了。”
  “哈哈,小玉笨蛋,追不上我喽。”
  “哎呀,你慢点,婆婆让咱们给那位大哥哥送吃食,你可别把东西弄掉了。”
  “不会不会,我跑得很稳呢。”
  听到此处,秦九已经明白,外面那俩孩子应该就是月婆婆所说的给自己送饭的童儿。念及此处,他微微一笑,几步来到门前,打量起竹舍外的两个小孩儿。
  跑在前面,两手提着食盒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一身绿色绸缎衣裳配上那福娃头,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喜意,端的是粉雕玉琢可爱至极。
  再看其身后正在追赶的丫头,小脑袋上扎着一个小辫子,红绸袖子甩动期间,犹如一只蝴蝶般娇俏灵动,此二人年龄相仿,都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喜欢的可爱模样。
  见到秦九微笑着走出竹舍,名唤小童的男童一双滚圆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大哥哥,小童给你带来好多好吃的呢。”
  这孩子倒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虽说与秦九初次见面,但却丝毫不显生分,一上来就捧着食盒献宝似得邀起功来。倒是跟在后面的女童小玉怯生生的站在一旁,一双白玉般的小手揉捏着衣襟,歪着脑袋不时的看两眼秦九,局促的小模样显得异常娇憨喜人。
  瞧见这俩性格迥异但却同样惹人怜爱的小人儿,秦九哈哈一笑,指了指他们:“你叫小童,你叫小玉?这名字起得真是不错,金童玉女。嗯,好名字。”
  蹲下身子,此时秦九还是比小童高出半个脑袋,只见他笑呵呵的接过食盒,而后脸一绷紧,轻轻晃了晃食盒,煞有介事的听着食盒里发出的声响,说道:“让我猜猜里面都有什么?不是鸡腿,也不是鱼,听着也不像馒头啊。唉,可难为死我了,这也太难猜了。”
  眼见秦九逗趣的做着鬼脸,小童不禁嘿嘿直笑,小玉也是一手捂着小嘴,噗嗤笑出声来。
  “大哥哥,你猜的都不对。婆婆辟谷多年,所以我们这里可没有那些东西,我们拿来招呼客人的吃食,可不是五谷肉蛋之类的东西哦。”小玉到底是女孩儿家,心地纯善,看着秦九故作抓耳挠腮的着急样子竟是信以为真,不由得眨着大眼睛出言提醒。
  “真没有肉啊?五谷杂粮也没有?不会真的只是几个林间野果吧?”秦九哭丧着脸,这回却是发自内心的大感失落。心里暗暗想着月婆婆之前说让自己吃饱饭再走,现在却只命两个童儿送来些野果充饥,这也忒过小气了。
  见秦九这般不识货。小童小嘴一撅,抢过他手中的食盒,随后轻轻打开盒盖,只见三枚异果登时呈现于秦九眼前,与此同时,三颗颜色形态各不相同的果子散发出来的异香纠缠在一起,说是沁人心脾也不为过。
  “大哥哥,这红色的果子叫朱果,最是补气益血,只一颗果子就能抵得上武家人十年苦修之功。绿色那个是灵慧子,吃上一颗就能让人耳聪目明,过目不忘。还有那褐色的叫……”
  “凤吟果,传闻凤凰涅槃时,以前的肉身会燃烧变成一颗紫褐色果实,常人吃下一颗就如凤凰涅槃一般,气血如炙,百毒辟易。”秦九神色剧变,其心头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老道士的藏书库里有几本老旧泛黄的志怪灵物图录,恰巧,其中就记载着这三味灵果。
  这些灵果如果放在外面的世界,每一枚都担得起‘稀世奇珍’四个字,只要随便一枚果子出现在市面上,都必然会引起空前的轰动,无论武家巨擘,道门名宿,亦或是商贾巨富,即便是拼的倾家荡产只怕也要将其纳入囊中。究其缘由,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的稀有,更重要的一点,它们,代表的是一次机缘。
  这世间最难求者为何物?无论是灵物遍地的远古洪荒亦或是灵气淡薄荒僻贫瘠的现今,机缘,始终牢牢占据着榜首,从不曾被其它撼动过半分。一次机缘或许就能造就一位名动天下的不世强者,或许就能把那将死之人从鬼门关前生生拉回,或许就能让那蹉跎数百载的鼋蛟一朝化龙。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这些灵果简直就是系统默许存在的超级外挂啊!
  秦九不敢置信,月婆婆竟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只不过萍水相逢之人,赠予此等重宝!难道之前对月婆婆的种种猜忌,真的是自己的小人之心在作祟?
  想到这里,他只感觉面皮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惭愧惭愧,人家救了自己一命,还把天大的机缘送到眼前,可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一时间,他脑子里浮现出当年老道士喝多了对着一只来偷酒喝的野猴,东倒西歪的骂了一句:“端的不为人子!”
  不过,他心里更多的却是疑惑,如果换做你,你会把这些宝贝送给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思忖良久,秦九按耐住心头的疑惑,拿起那颗绿色的果子,在鼻子前深深嗅了一下,接着他嘿嘿一笑,摊开手掌,将那果子在小童面前晃了晃,“这么好的果子,你们不想吃吗?”
  小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在眼前飞来飞去的灵慧子,晶莹的口水自嘴角流淌下来竟全然不知。小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童背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直把小童痛的龇牙咧嘴。
  “忘了婆婆的吩咐了吗?你这馋猫。”小玉撅起小嘴,气鼓鼓的瞪了一眼小童,这才故作老成的对着秦九说道:“大哥哥,这果子虽好,可也只对活人有用,给我们两人吃,除了能满足下口舌之欲,其它却是再无半点用处,那可就是暴殄天物了。”
  “只对活人有用……”
  秦九心里念着这句,登时如崩开的弹簧般跳了起来,骇然望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惊道:“你们是活死人?!”
  小童小玉相视一眼,脸上的落寞之色看得直让人心疼不已,小童嘟囔着:“大哥哥也不喜欢我们,小玉咱们还是回谷中吧,看来,只有婆婆和谷中的猴大猴二它们不会嫌弃我俩。”
  小玉虽然并未应声,但那一脸的黯然之色,任是谁也都能看出来她此刻的想法定是与小童一般无二,这外面的人,终究是惧怕厌恶活死人身份的自己。
  秦九面色讪讪,心里暗骂自己跟在老道士身边这许多年,竟然还堪不破人鬼妖尸的桎梏,可笑这些年所修的道心全都修到了狗身上。
  “小娃儿莫要胡说。”
  秦九正色道:“我以前都只是听闻活死人传闻,却不曾得见,如今亲眼看到,感觉有些吃惊罢了。只是活死人也分很多种,不知你们是其中哪一种呢?”
  只眨眼工夫秦九竟然又蹲下身来,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上下打量起两个小娃儿,这也使得他们心情好转许多,小童一咧嘴,“原来不是嫌弃我们啊,哈哈,来之前我说什么来着,婆婆看中的人,绝不会和外面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肉眼凡胎,迂腐不化。小玉,你看我说对了吧。”
  说完,小童还不忘兴高采烈的对着小玉一番挤眉弄眼。小玉也是笑了笑,“大哥哥,我们是玉脉活死人,听婆婆说,玉脉极其罕见,有传闻,上一次有记载的玉脉出现已经是两三百年以前的事儿了,我和小童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被婆婆发现了,这才被收留起来的。”
  “哦,你们原来是玉脉。”秦九啧啧称奇,围着小童小玉绕了一圈又一圈,“老头子当年与我讲过,玉脉乃活死人中最为单纯善良的一种,肤如美玉,形似稚童,他一生之中也只见过一次,真没想到我竟然这般走运,有幸见到传闻中的玉脉啊。能有幸结识两位小友,实乃秦九生平之幸事。”
  听到秦九的夸赞,小童小玉脸上笑容更甚,心地纯良的他们简直把秦九当成了知心好友,小玉笑嘻嘻说道:“大哥哥是好人,你是我们的朋友。”
  听着这颇显幼稚的言语,秦九不禁哈哈一笑,他所说的也的确是实话,能和玉脉交上朋友的古往今来怕也没几个人了。
  小童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猛地一拍脑门,急忙道:“大哥哥,婆婆说了,这些灵果你每月只能选择一颗,间隔一月再吃下一颗。”
  秦九奇道:“不能一次吃完?”
  两个小娃儿一同摇头:“不能!”
  “这是为何?”
  小玉一脸严肃:“婆婆说这些果子灵力太盛,每颗果子里蕴含的灵力至少需要一月时间才能彻底消化,所以一个月内只能吃一颗,要不然……”
  秦九追问:“不然会怎样?”
  “灵气过盛,当场暴毙。”
  “嘶……”秦九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呼万幸自己没被贪念冲昏了头脑,要是刚才一口气把三颗果子都吃了,只怕自己现在已变成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了吧。
  念及此处,他手心已然浸满了冷汗,这难道是月婆婆对自己的一种考验?又或是小童小玉一时大意给疏忽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心里微微有些发苦,秦九暗叹一声,真不知遇到这月婆婆究竟是好是坏,人老成精,单是心机城府就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们说,我该先吃哪个果子呢?”秦九多了个心眼儿,笑问道。那月婆婆的心思难以揣度,鬼知道这些果子的吃法是不是还有什么讲究,眼下就有现成的人供他咨询,他又岂能放之不用。
  小童小玉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当然是灵慧子了。”
  小玉说道:“人乃万物之灵,而灵慧子又是少有的能增长灵智的异宝,听婆婆说,只一颗灵慧子就能让胡黄省去百年苦修之功,提前开启灵智化身精怪。”
  “就是就是。”小童在一旁连连点头,“这灵慧子香味独特,根本无法掩盖,那些个稍有些道行的飞禽走兽哪怕相隔几里地也能嗅到其味道,大哥哥,你说你身上要是带着灵慧子远行,难道就不怕被那些豺狼虎豹时刻惦记着?”
  胡黄乃一些常见山间精怪的总称,其中又有胡黄白柳灰五大类,即为狐狸,黄鼬,刺猬,蛇,老鼠,这五种动物灵智不俗,因而较之其它动物更容易修成精怪。动物修炼颇多不易,而一颗灵慧子能让它们省去近百年的苦修之功,这就完全足以令得它们为之疯狂。
  “在理!”秦九郑重点头,拿起那颗灵慧子一口就吞入口中,虽是果子,但它在进入口中的瞬间,根本不经咀嚼化作一股浓郁汁水,香气霎时充盈口腔之间,紧接着只觉得一股暖意席卷全身,四肢百骸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
  瞧见秦九吃下灵慧子,小童小玉也跟着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那馋猫似得小模样看着煞是可爱。
  “哎呀,快受不了了,小玉,咱们回谷里摘些野果去。”小童颇为艰难的收回视线,伸手抹了下嘴角溢出的口水。
  “嗯,大哥哥,灵果已经送到,我们也该回去了。”小玉甜甜一笑,牵起小童的手,转身便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跑出十几米后,她顿住脚步,歪着小脑袋想了会儿,回头喊道:“大哥哥,外面的世界坏人很多,以后要是在外面呆不下去了,就回到这里来吧,小童小玉永远把你当做朋友。”
  秦九报以一笑,目送两个小娃儿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返回竹舍取下床单做了个简单的包裹,把剩余两颗果子放入里面。走出竹舍,抬头望向不远处那滚滚而动的江水。
  “接了人家的订金,要是把喜神给弄丢了,那可说不过去。唉,看来还得回那义庄一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