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因为……看过我的身子？
陆昭凌心中尚有许多疑问，但此时痛苦减轻了些，深深的疲惫感向她席卷而来，她不知不觉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围有水声。
陆昭凌听见有“哗啦，哗啦”的水声，一下一下缓慢地在耳边响起。
似乎又过了许久。
恍惚中，她的知觉渐渐恢复，她感到有一股热流在轻柔地裹挟着她，滋养着她。
陆昭凌缓缓地睁开双眼。
这里是……
似乎仍旧是之前的那间客房，只是眼前有一扇屏风，将此处与外面隔开。
陆昭凌不经意动了动身子，听见了一阵水声。
她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泡在一只浴桶中。
身上的疼痛已经减缓许多。
陆昭凌轻咳了两声。
“你醒了。”
沈凤九的声音立刻响起，屏风外也显出他的身影。
“嗯。”陆昭凌轻轻地应了一声。
“感觉好些了么？”沈凤九言语中能听出有些焦急的关切。
“好多了。”陆昭凌回答。
“嗯。”
沈凤九顿了顿，又再次开口：“浴桶中溶了解药，还需再泡两个时辰。”
“好。”
“若冷了就与我说。”沈凤九再次嘱咐。
“好。”
说完这句话，两人沉默一阵。
隔着屏风，陆昭凌看到沈凤九的身影并没有走开，而是默默地站在屏风之外等候着。
陆昭凌轻轻地抚过自己的身体。
是他帮我泡在浴桶中么……感觉已经泡了许久，水还是热的，期间也是他在帮我换水？
陆昭凌脸颊有些发烫。
这下可完完全全被看光了……
唉。
她轻叹一声。
虽然觉得沈凤九不是那种会觊觎姑娘身体的低俗之徒，但……陆昭凌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就这样被一个大男人看了个遍，心中实在羞怯。
陆昭凌身子下向沉了沉，将半张脸浸在水里，吐了几个泡泡。
就这么郁闷地沉默了一阵子，水已渐渐凉了。
……怎么办，要喊沈凤九么？
陆昭凌踌躇一阵，实在开不了口。
知道自己昏睡时曾不得已被他看过，已经羞怯难当了，如果叫她直接这副样子面对沈凤九，那简直……
难以承受。
谁知当陆昭凌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沈凤九主动开口询问道：“水凉了么？”
算算时辰，也知道水该凉了。
陆昭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没有作答。
沈凤九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回应，又唤她一句：“昭凌？”
陆昭凌无可奈何，只好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我进来了。”沈凤九果然说道。
陆昭凌蜷缩起来，双手捂在胸前，红着脸颊，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凤九绕过屏风，来到陆昭凌面前。
“你……”陆昭凌惊讶地抬头看他。
他眼前蒙着一条黑布。
“怎么？”沈凤九疑惑道。
“……没事。”
随后沈凤九俯下身子，伸手将仍旧手脚发软的陆昭凌从水中扶起，又抱出来，拿毯子将她裹住，放在榻上。
陆昭凌躺好，看着沈凤九出门一趟，又很快回来，将浴桶中的水换好。
蒙着眼睛也能行动自如啊。
陆昭凌松了口气，心中又不由自主地产生些许暖意。
先前未见他在屏风外有蒙上双眼的动作，说明他此前一直是蒙着的吧。
是因为担心我感到羞怯么？
沈凤九将解药置于水中溶好，折回床边，再次将陆昭凌抱起。
陆昭凌的身子贴在沈凤九的胸膛上，感到一片温热。
泡回水中，陆昭凌心中一直难以平静。
沈凤九对她，其实一直算是体贴细致。
尤其是见过他对沈白莺的态度之后，陆昭凌更感到沈凤九对待她有多么周到。
仅仅因为她是“天命”么？
还是……
陆昭凌的心思婉转曲回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你……你不必为我负责。”
沈凤九的身子偏了偏，显然是听到她这句话，但没有作答。
“虽然你……看过我……但那都是不得已，是为了救我，或者帮我疗伤……所以我不会要求你因为这种事情对我负责。”陆昭凌又继续说道。
外面静默半晌，才响起沈凤九淡淡的嗓音：“知道了。”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陆昭凌总觉得沈凤九像有些不高兴似的。
陆昭凌又挣扎一阵，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她对沈凤九……已有些不同的心思，那不如早些说清楚了。若被他果断拒绝，也好早点断了这想法，不再心存妄念。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声音微颤地开口道：“沈凤九。”
“嗯。”外面轻柔地应了一声。
“我……”
陆昭凌话一出口，又有些怯意，她咬了咬牙，闭着眼睛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这句话细如蚊蝇，但陆昭凌知道沈凤九一定听见了。
她僵硬着身体，仍旧闭着眼睛，紧张得发颤。
沈凤九许久没有回应。
陆昭凌已经开始后悔。
她攥紧了双手，缓缓睁开眼睛，却还是不敢抬头去看屏风外那道身影。
“你、你不必担心！我先前也说了，不会要求你……对我负责。我只是一时忍不住，想要告诉你……我不会对你纠缠不休的！你、你可以当做没听见这话！”
陆昭凌快速地辩解着，想到沈凤九对沈白莺排斥的态度，她又感到一阵慌张。
我为何要说什么喜欢他呢？
陆昭凌心中懊悔万分。
自作多情啊……他讨厌自作多情的人，讨厌纠缠不休的人。
他保护她、照看她、体贴她，只因为她是师父交代的“天命”啊。
她不该这样依赖他。
陆昭凌心中一阵酸涩，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怎么忽然感到自己这样脆弱呢？或许是因为伤还未好，被这痛苦的感觉击碎了一些吧。
陆昭凌将脸往水里埋了埋。
没关系……会过去的……等伤好了……就不会再这么脆弱……今天的事也会被逐渐忘记……
她在心中无力地安慰自己。
恍然中，她似乎听见沈凤九走到了自己身边。
她猛地抬起头，一张脸湿漉漉的，眼眶泛红，看向身旁。
沈凤九仍旧蒙着眼，低头对着她……
“所以呢，你想要我怎么做？”他沉沉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