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顾横

  看了看时间,过去了十三分钟,我在屋子里翻了感冒药,在门口矗立许久许久,想出去,却又害怕,可不出去,又担心江名烌那边,满脑子都是之前的事,到底是人还是鬼,一想到这个,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看着那个哑巴,正站在雨里玩水,撑着把花伞,在水里蹦跶。我想起杨叔说过的话,她会伤人,可现在,我哪儿还顾得上伤不伤人,只要是个喘气的陪着,比什么都好。
  哑巴回头看了我一眼,傻呵呵的笑了一下就向门口走去,好像是要离开,我连着叫了几声,她也没有回头看我,我拿上药,便追了出去。她走的很快,很快就到了路口,我跟在她身后不远,然后看着她在路口停下,望着前方的路,也不笑了,我不敢靠过去又不敢离太远,离江名烌只有几百米的距离,看着却无比的远。
  我壮着胆子,叫了江名烌的名字,雨声很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哑巴好像吓了一跳,回头看我的眼神里满是埋怨,接着,她便从路口冲了过去,我撒开腿就跟着狂追,一直跑到门口,江名烌坐在院子里,疑惑的看着我,便问,“怎么了。”
  我看着大堂前的两具尸体,都还在,哑巴突然冲进来跑到尸体前掀开了白布,一旁的两个男人正打算阻止,却被江名烌叫住了,他似乎看出了什么。
  “你怎么淋湿了?”
  我把之前遇到的事告诉他时,他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当我把药递给他时,他没接,摸了摸我的衣服,让一旁的人去找了几件合身的衣服给我,用了房里的座机,给一个人打了电话,语气还好,也不凶,就是不知道说了什么。
  挂了电话,他拿起桌上的药,吃了很多,药量也很大,我劝了一下,也没劝住。等我们出来时,哑巴已经走了,雨也小了很多,四个人,也没人敢睡,围着守了一夜。
  天蒙蒙亮,寨里的人就来帮忙,杨叔没有回来,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所有人将目光放在了江名烌身上,似乎是在等着江名烌发话。
  “等吧,先等杨叔回来。”
  “那林子里,阴气本来就重,银子才死多久,尸体都没找到,这老杨怎么想的?要把人埋竹林里。”一旁的一个男人发话了。
  银子是谁?
  “尸体怕是早被野兽叼了去了,找肯定找不到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高山,被雨水冲刷过的空气,新鲜很多,但也更冷了。江名烌靠过来,递了支烟给我,“吓到了吧?”
  “嗯。”我点上烟,重重的点头。
  “你阴气很重,不能在这儿待太久。”
  “你懂这些?”
  他摇头,吐出了一个烟圈,“研究过一点儿。”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他。
  “你来这儿,该碰到的都碰到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中午,太阳正大,杨叔回来了,满身是泥的依靠在院门口,右臂受了伤,伤口有些奇怪,细长的口子,应该是被尖利的东西割伤的。江名烌扶起杨叔,简单的查看了一下伤口,说是没什么大问题。
  “埋了,就埋在竹林里。”杨叔重重的叹气,然后指着人群中两个健壮的人,“你们,把尸体抬进去,封棺。”
  江名烌把我叫走,在村里转了一圈,我想起了先前听到过的那个叫银子的人,就问他,“那银子是什么人?”
  “死了几个月了,被人杀了,凶手抓到的时候,说尸体丢竹林里了,去找了一个多月,也没看到,倒是有人说,在竹林里看到过银子的尸体,就倒挂在竹林里。”
  “那现在呢?”
  江名烌摇头,“不知道,没听人提起。”说完,江名烌举起我的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表已经很久没有走过了,因为一直在忙,也没时间顾忌到,偶尔会发出了“哒哒”的声音,应该是里面的部件坏了。
  十二点,封了棺,杨叔招呼着其他人吃午饭,等着饭后才上山。
  “吃了饭,你就去休息会儿,下午还有很多事呢。”
  我坐在门边,靠两口棺材最远,没一会儿,江名烌放下碗筷,看得出饭菜不是很合他的胃口。
  吃了饭,我回了杨叔家,搬了个躺椅在院子里躺着,太阳很大,一是壮胆,二是暖和。
  远远的,就听到杨叔一声“起”,接着就是喇叭匠吹喇叭的声音,然后那声音就慢慢的远去。
  远处的戏台子上,一位穿着戏服的女子咿咿呀呀的唱着一首曲子,对戏曲一窍不通的我,也只能听出那是京戏,远远的,即使只给了一个背影,也不难从曲中听出那份悲凉。
  那身影,看久了似乎还有些眼熟,没等我看明白,就被人叫醒了——是梦。
  叫醒我的是个一米八的男人,穿着件灰色的羽绒服,一条黑色牛仔裤,看着应该有个二十七八岁,身后跟着七八个人,那男人叼着支烟,凶狠的看着我,“江名烌呢?”
  我愣了愣,摇头,他不爽的呸了一声,点燃了那只烟,骂了一句,“他妈的。”
  我起身退了几米远,准备好跑路,其中的一个男人绕到我身后,一把抓住我的头发,还没等我还手,那男人又骂了一句,让他放开我,然后,我就莫名的被人捆住了手,那男人走过来,手里的烟只抽了一半,就向我靠近,痛感随之袭来,烟头落在了我的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了,男人丢掉烟,再次问我,“江名烌呢?”
  “我不知道。”
  “打电话告诉他,说老子找他。”刚说完,他自己就愣住了,然后不爽的啧了一声,“他没手机。”
  我被绑着扔在院里,他们八个人团座在院子里,捯饬着包里的东西,似乎没有打算放我走,我猜测,这些人可能是江名烌的仇家,并不是为了续命锁而来。
  带头的男人动不动就对下属动手,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
  从那些人带的装备来看,似乎很有来头。
  江名烌从门口进来时,正巧对着我,还没等我叫他跑,那男人就发现了他。
  “顾横,我让你来接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带头的男人就是顾横,江名烌提过的那个可靠的人,可不可靠我不知道,毋庸置疑,这人脾气极差。
  顾横指着我,“你让我来接的人就是他?”
  江名烌走过去拎着顾横,一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脸上,猛地,剩下七个男人全都起身,将江名烌围在中间,看着是要干架。顾横摸了摸嘴角,无奈的笑了笑,“都坐下,这是金主,不能动手。”为什么说江名烌是金主,我也不了解,只能感觉到,顾横畏惧着江名烌。
  被解开后,顾横就给我递了支药膏,不上心的赔了个礼。但也没提用烟头烫我的事。
  “你把他带出去吧。”
  顾横摸出包烟,一人散了一支,“可是,送到哪儿去?”
  “你只管送他离开这里,剩下的他自己知道。”
  江名烌说过,去找三叔。
  “你要知道,外面的人也不少,现在送出去。比在这儿还危险。”说着,顾横起身在我身旁绕了一圈,“我看着,这小子也没那么弱啊,要不成,跟我们一起下水吧。”
  “不行。”江名烌立马就给拒绝了。
  “我知道,你怕出事儿,我顾横担保,我活着,他就活着,我死,他还活着。”
  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见江名烌考虑了,顾横立马岔开了话题,“人都埋了?”
  江名烌嗯了一声。
  “就没出啥事儿?”顾横从包里摸了把短刀,递给江名烌,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这事儿,也不好办,我听说,寨子里的人死了都是埋在很远的山上,从没埋在其他地方过,就这次要换地方?你有没有觉得,姓杨的有事儿瞒着你?”
  “我知道。”江名烌抽出短刀打量了一下,又摸了摸刀刃,“人是他杀的,要是不做点什么,他敢在这儿待着吗。”
  “那你说,他为啥要杀他女儿,那可是亲的。”
  江名烌将短刀递给我,叫我拿着,我鬼使神差的就接着,他大方的说了一句,“送你。”
  顾横一下就弹了起来,“你要给他啊?”
  “不行吗?”
  “老子辛苦的把东西给你运来,你就这样随便送人?”
  江名烌不耐烦的问,“不行吗?”
  我弱弱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防身用的,也不是什么。”这是江名烌给的解释,可看着顾横不甘心的模样,我就明白,这东西不简单。
  “行,啥东西都往外送,你可真行。”
  “你们先离开吧,去堰塘那边等我,晚点在那边回合。”
  顾横指着我,“那这小子跟你还是跟我。”
  “跟你。”
  “不会给我惹事儿吧?”
  “人还没埋好,我一会儿还得过去,你从哪儿来的,就带他从哪儿离开,别让其他人发现你们。”
  顾横应了一声,江名烌告诉我,顾横是个可靠的人,让我信他,我摸着脖子,与其说是信任,更多的还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