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百葬谷

  江名烌伸手从树桩上扣了一些木屑,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你是你家第一个孙辈?”
  “是啊,我家我爸最大,最早成家。”
  话一说完,江名烌又将手上的木屑放进了嘴里,我连忙阻止,“别,脏啊。”
  他一点也不在意,仔细的品尝,“你三叔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原来他发现了,“他说你有点眼熟。”
  “那他有没有说像谁?”
  “没。”
  “哦。”说着,他去了大堂,看着供奉的牌位,然后指着上面的牌位,“这上面,供奉的不都是天地君亲师?你家为什么不供天地?”所谓的天地君亲师,是这里每家每户都供奉祭祀的对象,多半都是用红纸写上贴在大堂中央,少数会立个牌位,天为高神,地育万物,君为国,亲为祖,师乃尊师。
  “我不知道,一直都是这样。”
  江名烌让我带他在附近转了几圈,也没提什么时候回去。
  “你不回去吗?没工作?”
  他瞪了我一眼,“我来这里就是工作,你要是老实点,我也不用来,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帮你个忙再回去。”
  “什么忙?”
  “不可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给你的东西,一定要随身带着,就算洗澡,也不能取。”
  我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长命锁,还在,“有那么重要吗?你能告诉我,这个到底能干嘛吗?”
  江名烌看起来不太想回答,强扯开了话题。
  “你为什么帮我?”问不出长命锁的来历,我只能问问这个。
  “多管闲事吧。”江名烌轻咳了一声,试图化解尴尬。从他垂下的眼帘,我好像看到他有一些伤心,那丝伤心,又少于愧疚。
  “你是真的在帮我吗?”那一种信任,来的莫名其妙,我不知道,是因为他是警察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那你帮我什么?”
  “不能说,时间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江名烌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神神秘秘,他不愿说,我也强求不了。
  下午,我去了乡里,借着信号给安琪打电话,安琪的手机关机了,接着,我又给公司打了电话,依旧没人接。
  想着应该没事,我也没有多想,就买了些东西。
  路过一个路边摊,那是一个卖水果的摊子,摊子很小,居在一个巷子口,是一个独眼男人在卖,看起来有个三十多岁,路过时,他突然叫住我,“小伙子,买水果吗?”
  看着那些冻坏的水果,我摇头。
  “买一些吧。”
  男人用手擦了擦一个橘子,然后递给我,“这个是好的。”
  看他可怜,我打算买一些,就蹲下身捡了一些橘子,他突然抬头,指着我的脑门,“你脸上有死相。”还没等我还口,他接着说,“但你命里有高人。”
  我不喜欢商家胡言乱语留顾客,尤其是说这种话。
  称好橘子,我给他钱,就生气的走了。
  下午四点时,我在村口下车,恰巧看到江名烌站在村口。
  他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东西,看起来心事重重,找着开口的机会,我问他,“有事?”
  “没事。”
  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万家的祖奶奶正在院里乘凉,祖奶奶已经一百零七岁,比爷爷还大一辈,在村里,不止是我们,就连三叔他们,也得管她叫祖奶奶。
  “祖奶奶,吃了没?”
  祖奶奶眯着眼睛看我,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我,“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
  “哦,你叔他们那百葬谷的事,弄好了没?”
  百葬谷,从未听过,“什么百葬谷?”
  “那不是前几天,你家山上那个吗?”
  话一出,我立马想到了白山的大坑,听祖奶奶的口气,好像是知道什么。
  “祖奶奶,您都知道什么?”
  祖奶奶伸了伸脖子,没听懂我说什么,我扯大了嗓子,“您都知道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也是,你不知道,那里在你爸出生前就埋了。”
  从祖奶奶模糊的话中,我们了解到,百葬谷是国民时的叫法,那时白山顶有个土匪窝,每劫来路人,不是杀就是糟蹋了,尸体全都丢进百葬谷,渐渐的,尸体堆积如山,溪乡的人为了让那些遇难的人能安息,就取名为百葬谷。后来红军长征路过,就把那些土匪收了,直到四十多年前,山上又来了一窝土匪,杀了村里的男人,丢进了谷底,事情平息后,爷爷才组织人挖山填坑。
  江名烌皱着眉,比之前看到的表情更难看了,随后,他转身回去,祖奶奶呵呵笑着问我,“那小伙子,是明静吗?”
  “不是的,是我朋友,那祖奶奶你休息,我们回去了。”
  “嗯,有空来陪祖奶奶玩儿。”
  我应了一声,就去追江名烌了。
  “你情绪都那么易变吗?”
  他没理我,一直往家赶,到家后,他放下东西径直去了后山,在一个洞口停下了。
  这个洞是十多年前下了一个月暴雨,塌方留下的,洞口直径大概有个一米,每到雨天就会从里面划出一阵阵大风,因为壁面光滑,又十分的陡峭,从来也没人进去看过。
  “你三叔若是问我去了哪里,你跟他说,我回去了。”江名烌钻进了洞里,像是不受青苔阻拦一样,他牢牢的抓住了石壁边凸起的石头。
  “你这是干嘛?你进去干嘛?里面很危……”话还没说完,我的脚下一滑,摔进了洞里,死亡的想法一瞬间就出现在了脑海里,接着,就是一只有力的手掌,抓住了我的手。
  江名烌的脸色很难看,看得出,他真的生气了,“文,星,齐,你在干嘛?”他的声音,不像以往那样低沉冷漠,就连喊我的名字,他都喘了大气,可想而知,他有多气。
  “我……”我真的,无法反驳。
  “上去啊,愣着等死吗?”
  我伸脚踩了踩石壁上的一块石头,却怎么也站不稳,江名烌踢了一块石头下去,久久的,都听不到落地的声音,“你要是摔下去了,那就是死。右脚边那个,用鞋底摩擦一下,然后慢慢站稳,找左脚边第二个石头,继续这样。”
  看着无尽的深渊,我很害怕,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买橘子的男人的话,巧合?还是真的?
  江名烌很熟悉洞里的情况,指挥我避开了所有险区,我很吃惊,他的反应力洞察力都不是一般的高。
  “再敢乱动,我可不会救你了。”江名烌往洞的深处下去,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在洞外观察了很久,也没见江名烌回来,就喊了一声,声音悠扬的穿过洞穴,一直在里面回荡,却听不到江名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