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爽约,如约
今日是八月十五，头顶的月亮极大，柔和的月光之下，能够清楚的看到彼此的面孔，但这对璧人却不是来谈情说爱的，而是来会一位不新不老的朋友。
月光下的御花园，是婀娜的，大概很少有人深意在御花园闲逛，所以它的静和美只能让花鸟鱼虫独享。
前面一座草庐渐渐在视线中变大，囫囵庐就在眼前了。从外面看，囫囵庐内火光如豆，看来拓跋金鹰或支身，或减从到了这里。
靖瑧和锦华走进了囫囵庐的院子，二人停下了脚步，听着屋里面的声，却并没有。
“金鹰王子，你在嘛？”锦华柔声问道。
里面没人答复，锦华和靖瑧互看了一眼，靖瑧想要冲进去看一眼，却被锦华拉住了，锦华摇摇头，告诉他不要冲动。
“王子殿下，你在嘛？”锦华再问。
依然没有人应答，靖瑧朝小得子摆摆手，小得子独自一人进入了囫囵庐，不过片刻后，就又跑了出来。
“回爷，里面没有人？”
“没人？！”靖瑧锦华一同惊呼。
“正是。”
靖瑧锦华互视一眼，决定一同进去看一看，于是主仆三人，一同进入了草庐，果然，屋子内并没有人，只有一盏红烛。
但是屋子里的香妃塌上，却有一团凌乱的东西，走进了相看，确实几件衣服皱在一起。
靖瑧让小德子翻看了一下，是一件男人的长袍子，和一件女人的粉红的肚兜但花色很普通，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买到的。
锦华和靖瑧看着这件贴身私物都觉得脸上发烫，于是一前一后离开了屋子。
靖瑧命小得子将烛火熄了，免得屋内没人走了水。
两人重新来到了院子里，等着小得子办完事儿，不久后小得子便走了出来。
“爷，那衣服咱们是不是拿出来处理掉？这里平时少人，这两件衣服一看就是一男一女的，宫里向来忌讳这男女之事……”
“这……”这倒是难倒了靖瑧。
“之前我这里侍奉花草，囫囵庐倒是宫人们歇脚偷个小懒的地方，想必是什么人落下的也未可知，说不定一会儿想起来了，就过来拿了。”锦华一片好心。
“也是，而且今日各国的使节，也都安排在御花园和崇德宫住下了，说不定是这些贵宾的，一会儿恐怕就有人来取了。”靖瑧觉得也是的，不过两件衣服而已。
“是。”小得子应承。“可是，爷，金鹰王子不是约了姑娘？……”
小得子语气略略迟疑，金针转身看了看锦华。
“我想金鹰王子也许不回来了，或者已经来过了。我也认为那几件衣服，还是放在原处吧，即便是今日没人来，明日清晨洒扫的宫人们也会处理的，咱们何必做这个恶人，你说呢？瑧哥哥。”锦华看向靖瑧。
这一句瑧哥哥，倒是让靖瑧有了久违舒适之感，迎着月光，他看着她，都说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果然是的，他看她是眼里不只是舒适，还有几分微妙之情流连在彼此间，虽然靖瑧背月而立，但也能看到他的唇角微扬。
“罢了吧，咱们先回去吧。”说着，靖瑧抓起了锦华柔软的小手。
但却被锦华拍开了，锦华一阵银铃笑声，跑出了囫囵庐，靖瑧先是一愕，然后眉眼弯弯，追了出去。
小得子却一个人愣在了当场，跟了靖瑧这么多年，靖瑧视锦华为何人，他怎地不知，可是，总是当着他一个小太监，这么秀恩爱，也着实让人吃不消啊。
小得子苦笑的摇摇头，背着手，慢慢的向外踱步而去了，慢慢悠悠，他并不急着赶上前面那一对佳人。
而小得子走后，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一行人，各个拿着兵器，举着火把冲进了囫囵庐——
瑞丰亭内，靖珵焦急的等待一人，终于那人领着贴身丫鬟，袅袅婷婷的直奔瑞丰亭而来了。
靖珵激动不已，赶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绮云，你来了。”靖珵微笑以对。
如今已经是四王妃的卢绮云并没有说话，而是端着王妃的架子，一路径直走进了瑞丰亭，并伏案坐了下来。
“五弟今日，约我来此何事？”卢绮云端庄开口。
但是从绮云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对靖珵是压着一口气的，而这口气，绝对是怨气，两人一见如故，彼此早就芳心暗许，但是，就在最后一刻，靖珵并没有迈出勇敢的一步。
如果当初靖珵在周后提出想要绮云做儿媳时便主动的求裕德帝指婚，或者把自己的心意明确的告知贤贵妃，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如今他依然是五皇子殿下，而她早已成为别人的唐妇，无可挽回。
靖珵盈满笑容的脸，被绮云一瓢冷水泼下，也凉了半截。
“绮云……”靖珵欲言又止。
绮云转头看看他，只一眼，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包含在了其中，绮云良久没有突出一个字，但是双眼却慢慢的盛满了泪水。
靖珵望着她，满眼的怜惜，一阵酸楚上涌，靖珵别开了脸去。
绮云稍稍收敛了泪水，朝身边的丫鬟摆摆手，那丫头便跟着小阔子往远处去了，临走前，也将门帮他们二人带上了。
终于绮云再也忍受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靖珵眼看着她抽泣，急了眼，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又向拍拍她后背聊表安慰，可一支手刚一伸出却又缩了回去，毕竟入境绮云已是他四嫂。
绮云见他犹豫不决，连伸手安慰都不敢，哭的更加伤心，终于，靖珵迈出那受理智约束的一步，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后背，口中轻声的安慰她。
绮云见此情，再也不可避讳，直接扑进了京城怀里哭将起来，此刻的靖珵忽然放大了胆子，将绮云揽在了怀中，这一抱是久违的一抱，他们等了太久了，也错过太久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绮云终于停止了哭泣，只是静静的靠在靖珵的坏了，靖珵轻拍她的后背，不时传来她的抽噎。
“绮云，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嫁给了四哥。”
绮云摇头。
“不，不能怪你，我从没有明确的表达过自己的心意，这让你禁锢了，所以才裹足不前，要怪就怪我自己。”
靖珵再次陷入沉默，顿时瑞丰亭中一片寂静，绮云主动攥住了靖珵的手，拉他坐了下来，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就这样两人并坐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明月。
终于，已是鼓打三更，绮云抬起头，与靖珵对视。
“我要走了，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母后那里说不过去，我也是打着去看姑母的幌子跑出来的。”
靖珵点点头，痴痴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绮云望着他的痴相反而噗嗤！一声笑了。
“如今你也在宫外见了府第，也该娶一房妻子，哪怕是几个侍妾，也是该有的了。”说着，绮云理了理他的襟口。
靖珵忽然用力的抓住她的双手，用大掌包住了她的纤纤细手。
“不！我不会娶妻，也不要什么侍妾，我要默默的守着你。”靖珵开始说起傻话。
绮云虽然知道是傻话，但从他嘴里说出，却依然很开心。
“靖珵，你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喜欢逛秦楼楚馆，没关系的，去逛好了，我们两个里已经有一个不幸了，我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样，所以，你该去找寻你的快乐。”
绮云说着，两行清泪再次滑落，靖珵握紧了她的双手。
“以后每逢初一或者十五，我都会去慈云寺上香，如果你想见我，就去慈云寺吧。”
绮云说完，站起了身，轻轻击了击掌，她的陪嫁丫头，原来唤清露，现在改叫蕊露的，急火火跑了回来，赶紧伺候着主子，准备回去了。
绮云整了整面容，向外走去，才刚抬脚，靖珵的一声呼唤就令她停住了，绮云踌躇不前，片刻后，终于还是快速的离去了。
靖珵追出了瑞丰亭，看着那远去的一主一仆的背影，心中一片惆怅。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靖珵才微微的挪动了一下，那瑰丽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宫墙之内了。
正当他复要钻回瑞丰亭之时，靖瑧和锦华手牵手，有说有笑的从远处渐渐走近了。
“五哥！”靖瑧清脆的声音传来，叫住了靖珵。
“臣女给五殿下请安。”说着，锦华福了一福身。
“多礼了。”靖珵的声音嘶哑，听着好像生了病。
“五哥，你……还好吧？”靖瑧试探的问。
靖珵往瑞丰亭里走去一语未发。靖瑧和锦华对望了一眼，都不明所以，于是也跟了进去。
“五哥，你不是约了……”靖瑧的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七弟，再陪五哥喝几盅吧？”靖珵自顾自的说着。
锦华见此情况，便知他们兄弟之间有话说，她在这里势必妨碍住了，便知趣的起身告别了。
靖瑧自然不放心她一人回去，也不放心小得子陪着她，便自己亲自送了她回去。
而月夜下，锦华满含笑意，在离别是与他对望，久久才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靖瑧直到听见她将门扣紧的声音，方才转身离去了。
待复又回到瑞丰亭的时候，靖珵早已几壶酒下毒，伏在桌案上，嘴里碎碎叨叨的念个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