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入山

  四人在这村寨里休整了一晚,第二日整装待发。惊蛰和白月儿二人随村里队伍往河谷方向去,夜白衣与殷有成二人则找了一个胆子大的村民一同入山。太阳当空,三寸山山头白雾萦绕,恍如仙境,却有种叫人说不出的诡异感。
  夜白衣一行人来到山前,步步上山,带头的年轻村民显然对这山路无比熟悉,很快几人便来到山腰处,再往上走便是雾气笼罩范围,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茫茫一片,即使身在此处目力都有所限制。
  年轻村民脸色并不好。他这一路上碍于两位公子所给的报酬丰厚,实在没那脸面开口,直到现在,年轻村民这才鼓足勇气说道:“两位公子,小的从小到大单是在这条路上走烂的鞋都不下十个数。可眼下前面这情景你们也看见了,非小的不愿,只是这雾气浓重,进去的人遇到毒蛇野兽什么的另说,关键这连一丈的路都看不清楚,咱也不是啥江湖上听音辫位的高手,再有识路的能耐也白瞎啊。前些日子村里也有人进去过,十几个人愣是转了半天回到原地,这还是好的,万一路上有个什么差错,迷路被困在里面岂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得不偿失啊两位公子。”
  夜白衣听罢,笑道:“你只管带路,认不清方位时便原路返回,你自行拿捏即可。”
  年轻村民叹一口气,挥挥手说道:“这真的没法往前走了,小的也怕将两位公子带上歧路。要我说咱绕着这山腰过去,天黑之前也能赶到山那头,要是两位公子愿意小的这就带路。”
  夜白衣摇了摇头,从包裹里摸出一块银锭说道:“我们再加十两银子,就要上山去,你只管尽力而为,后果如何我二人自行承担。”
  年轻村民看着夜白衣手上的银锭,踌躇一番,最后实在熬不过两人的死缠烂打,青着脸接过说道:“那好,咱最多也只能凭感觉带两位公子一里路,剩下的就全凭两位公子的造化了。”
  三人继续向前走了约莫一里路程,最后年轻村民说了声“告辞”,便转过身冲进雾里跑没影了,只剩下夜白衣与殷有成二人站在原地。两人此时除了能感受到脚还落在实地上,再无人间景色,仿佛天地重归混沌,尽是白茫茫一片,伸直手臂不见五指。
  夜白衣静心凝神,盘腿坐下,左靠在额前单手结印,右手落在地面画地作图。巫师一职自上古时期便是沟通人神天地的媒介,历代巫师与天地万物皆有一套其独有的沟通方式,求雨通神,观星问灵的手段更是超乎寻常。当下夜白衣以己为介通一方天地神灵,眼中山河如画映入脑海,然而这一术式极其消耗心神,夜白衣虽说从小练就巫玄之术,但毕竟此举无异于窥视天机,施术人若是得寸进尺定会遭其反噬。
  夜白衣骤然睁眼,一道肉眼可见长达三丈的气浪以其身为中心层层扩开。夜白衣抹去额角渗出的汗珠,缓缓起身,那嘴唇也渐渐由苍白转而红润。低头看去,地面上赫然一道简易的八卦阵图。
  不出夜白衣所料,仅是迷雾要想阻碍那些在这方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的村民进山显然是异想天开,那么借着迷雾,施以阵法便是最好的掩护。夜白衣自小遍学百家,八卦算经也是有所涉猎。三寸山北山入口为生门,不伤人性命,故出入随意,可若是要入得阵眼便不能按常理寻路。
  “殷公子……”夜白衣转身去找殷有成,却不见回应
  “殷公子?”
  四下寂静,声音好似被白雾吞去。夜白衣站定,双手拇指食指微靠,其余手指依次散开,结印日轮,引动气机,轻喝一声,继而周身一阵罡风骤起,吹散三丈之内的白雾,微弱日光窜进地面,这条山道才略显生机。只见林中空空荡荡,哪还有殷有成的身影,被吹散的白雾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又不断侵蚀进来,短暂清晰的视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
  “殷有成!”夜白衣大声道,然而却是毫无回应。趁着视野尚未消尽,夜白衣迅速观察了四周环境,发现山道上有着明显的人为痕迹,想必此路已经被人改道,当即略一算筹,选定一个方位飞也似地奔去。
  既然怎样都看不见路,夜白衣不如将眼睛闭上,全凭对阵图的记忆和其余五感走上了不到一里路,随即变向,来往反复数次,看似走得毫无章法,却始终在逐渐逼近山头。这简易的八阵要想覆盖整座三寸山阵眼唯有设在山顶,这才能使外阵如帽般覆盖其上,从而退去来者。
  半个时辰过后,夜白衣突然睁开双眼,眼前的视野依旧不甚清晰,可相比于之前的雾气已经散去许多,起码已能见到一丝山顶上冬日里绿意和那树枝的大致轮廓。
  夜白衣缓步上前,破开迷雾,终于得见天日。此处已是山顶,从此地往山下望去透过迷雾隐约可见一些村里人家,冬日如絮覆盖了万物,看去倒是别有一番生气。夜白衣解下背上的长剑握在手中,地上黄沙散乱,碎石遍地,,种种激烈打斗的痕迹不难看出此地发生过一场恶战。夜白衣细细看时,惊鸿一眼撇到树上细密的刀痕,顿时心神一滞,惊异无比。
  当今天下刀法流派虽说各有千秋,但追本溯源还是归结于青城一脉,而青城一脉的刀法最为独特一点便是刀势在出鞘之时便可攀至极致,虽说之后刀势能留几分则全凭各人能耐,可起势之至一说已被无数刀法前辈大家所证实。这也使得无数江湖佩刀儿郎能用拳头解决的事绝不轻易出刀,甚至有人随身携带双刀,一刀平不平,一刀养气机,此法也被称作养刀存意,只求一刀出鞘石破天惊,当即取人首级。
  可眼下树干上的两三道刀痕显然同出一人,然而其势大开大合,丝毫不减,仿佛每一刀都如出鞘那般势如破竹。夜白衣眼光何其独到,一眼察觉其中端倪,见微知著,可见这用刀的人其功底之深厚。夜白衣细细想来,在他印象之中似乎从未见过殷有成腰间佩刀出过鞘,他本以为是殷有成有意养刀刻意为之,可若是反过来想……
  一道黑影突然自雾中隐隐出现,继而破雾而出,夜白衣正准备出剑,却见那人正是殷有成。只不过此时的殷有成实在狼狈不堪,头发散乱,身上伤口无数,那身标志性的黑袍被他解下来包着一块巨大的东西,背在背上,想必这一路走的颇为不易。
  殷有成向着夜白衣步步走来,走到一半却是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个踉跄砸到地上,索性一屁股坐下,把那黑袍包着的东西扔到背后,四仰八叉的倒在上面,看着天空,胸膛剧烈起伏。躺下之后还不忘骂道:“你大爷的这鬼玩意儿还真是死沉!”
  殷有成见到夜白衣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再次露出那副贱兮兮的嘴脸,喘了一会儿后撑起半边身子,说道:“嘿还真被先生你猜中了,这事还真和那破石头有关系!”
  夜白衣侧身见到殷有成背后用黑袍包起的东西,心里已经猜到了八分。轻声说道:“下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