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浮梦,半壁孤城 第三十九篇 虚伪的面具,肮脏的面孔

  “生了……生了……生了!”接生婆道。
  列清朗蹲坐在门口,一旁有王鹣、叶满堂、童潇,“进去看看!”接生婆道。
  “是千金还是公子?”列清朗道。
  “公子!”接生婆道。
  列清朗些许沮丧,叹气道:“唉……”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喜事啊!”接生婆道。
  列清朗随后跟着王鹣、叶满堂、童潇入了房间,嫂子在一旁躺着,奶妈抱着刚出生的小宝宝。脸粉嘟嘟的,像抹了一层粉色的霜沙,眼睛还未睁开,仿佛他已经看到了他未来的公子的模样。
  “……”他们陆续走了出来。
  王鹣道:“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小侄子长得不是很可爱吗?”
  “我不希望他生下来是个男子汉,这样会很辛苦。”列清朗道。
  王鹣沉思默想了一会儿,的确,夙城的公子生下来就是为踏上剑客这条路而奋斗努力的,只不过他选错了人生,沦为一个混迹黑白两道的堵坊老大。
  “倾水然来了!”王鹣道,朝着门口。
  倾水然踏进门槛,清风拂面,观察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心情各异。
  “一会儿再看吧!”列清朗道。
  王鹣看向倾水然,将手臂一搁,脑袋倚靠,说道:“进来吧!”
  他们跟着穿过月门,踏进堂屋。
  他们喝着小酒,吃着花生,浓郁的女儿红沁香满屋,两颊微红。
  童潇道:“倾水然,以后……多来看看我们,看看你的侄子。”
  他们因太常坊结识,又因太常坊分离,饮酒作乐,花天酒地是他们联系唯一的纽带,也在此铸就了平淡而根深蒂固的情谊。
  倾水然默默不语,侧耳倾听。
  “怎么就那么丧呢?”列清朗道,“都高兴点儿,来喝酒!”
  “希望下一个生的是女儿,到那时再来喝我的喜酒!”列清朗道。
  “要不要订个娃娃亲?”童潇道。
  “啊?”列清朗怀疑道,童潇向来桀骜不驯,根本没有哪个女人能把控住他的心,女人却又是他唯一致命点。
  “说着笑的……”童潇挥手道,被质疑的滋味儿真不好受,我怎么就不能有个踏踏实实的归宿呢?如今方知安心度日才是此生长乐!
  “我们都未找到一生所爱,只有列弟你一人浮萍落定!”童潇道。
  “获得即意味着终结……”列清朗道。
  “小心这话给小薇听到了!”叶满堂道。
  “哦,我和她一路走过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扶持我,不离不弃,我和她彼此信任。”列清朗道,“听到了,她也懂的我的心情。”
  尘埃落定,而他们终将各自分别,踏上属于自己人生的道路、归途,寻找属于“自我”的意义。
  琉月场,这是倾水然在夙城的最后一场比赛。
  列清朗、王鹣、叶满堂、童潇都来为他打气加油!虽然——他们知道,他一定会赢的。
  他们安安静静赏月吃饼,倾水然对面对着一个彪形大汉,他一招制敌。
  月光明媚,悬挂在月甍下的琉璃灯澄明。
  又来了一位……
  乌府内,“叶姑娘你去哪儿?”小青道。
  “我要去……”叶风停道,她一句未答,只在心里诉说,我要去见倾水然。
  小青看着她默然无语跑了出去,乌无晴无限凝望。
  她终于见到了他,她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黑夜中的他,终于在月光的倾洒下显出了模样,眸如弯月,鼻若俊峰,唇如薄弓,痣若点墨,双目含情,一笑拂花,再笑剪柳。
  但为什么使她这样心痛?
  只要这样看着他,她就莫名地激动与开心,只要一秒黑夜遮住了他的身影,她就怅然若失,不知所措。
  她不恨他,因为一开始她就知道,在第一刻见到他之时,她就早猜到了原先就注定好的结局,她是公主,他却不是那个驸马,他是夙城公子,而她却不是那个千金小姐。
  在榴花殇的那一刻,掌簿的话——“他喜欢的只是你的外表”使她深信不疑,而事到如今,她才反思一番,领悟到他的心情。
  如果他爱的只是她的外表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为她流泪,为她而痛心?在他第一次亲吻自己的那一刻,他的声音隐隐颤抖……他为什么要怀疑,要嫉妒、担忧、畏惧,发泄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她总是后知后觉……
  倾水然回眸望了她一眼,他们四目相对,却被夜色遮蔽阻隔,仿若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明明咫尺之距,却仿若很遥远。
  打扮着眉绿颊红的姑娘们在琉璃灯下,翩翩起舞,众人都纷纷离去——因为她们难得的美貌,只有倾水然和叶风停停留在这个地方,他们相隔咫尺,最后出场的壮士也独身离开,看着这莫名上演的一出戏码……
  她们继续跳舞欢唱,仿若张牙舞爪,而倾水然和叶风停不为所动,叶风停看着倾水然笑了一笑,莫名觉得他有点幼稚,为什么有这么丑的人来?只是为了驱逐其他人,留下他们两个人吗?
  只是为了停留这短暂的时刻,一分两秒的凝望。
  顷刻之间,倾水然带着面具离开,那是她的面孔,她莫名有些心痛,他在黑夜中离开,隐没在月色当中,身影消失不见。
  我们两散,是最终的结局。
  这对于她难以猜透,留下无尽遐思。
  月夜宁静,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次委婉的暗喻……美丽面具下,揭露着她丑陋不堪的面目……
  他们终将互相伤害,冷落对白。
  他为的不是停留、挽留,而是讽刺、结束。
  回到府邸,倾水然一脸难受,他观看着面具,冷月斜映着他冷峻的面庞,女人都不可信,单纯可爱的外表下隐藏着诡计与盘算。
  “你这样做,真的好吗?”王鹣问道。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继续问道。
  倾水然不语,举酒对月,痛饮良久,这是他第一次见倾水然为一个人这么动情……他也难受,但他不不知道倾水然为什么痛,他并没有尝过爱一个人的滋味儿,不懂此时此刻倾水然的感受,唯一能安慰他的,慰藉他心灵的只是陪伴。
  “背叛不可原谅……”倾水然道,倒了下去,面色绛红。
  由于王鹣被劝酒,陪着也一块儿倒了下去,酒醺人醉。
  两个面目清爽的公子混沌不堪入目。
  清霞大师父道:“不堪一击……”
  两只纤纤玉手插着腰际朝着两个男仆差遣道:“把他们给背回屋里去!”
  流星看道,心里一阵黯然神伤,突然不知何时冒出了无双,道:“说吧!不要轻易爱上一个男人,因为他有可能根本不爱你,他的心里只是叶风停……”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抱有痴心妄想的想法,但还是抱有希望和一丝机会。
  天亮了,他们两个睡得昏昏沉沉,脚贴脚,背挨背,“天醒了!”清霞大师父叫道,王鹣微微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敞开门的阳光蜇眼。
  肩膀、脖子、身体都不舒服。
  “你们昨晚都做什么了?”突然,倾夫人闯进屋内。
  “喝了点儿酒。”王鹣道,下意识想了一下,我们两个大男人能干什么呀?
  “起来醒醒酒,昨夜衣服都没有换。”倾夫人道。
  “嗯。”王鹣应道,拍了拍倾水然,叫道:“起来了!鸡都叫了好几遍了!”
  “哦……”倾水然困意阑珊,身体却软瘫瘫的。
  “快点儿起来了!听到没?”倾夫人一声大吼。
  吓得他们赶快从床上爬了起来,收拾鞋履,像做错了什么坏事一样。
  “好烦……”倾水然说道,泡在浴盆里,鲜红的花瓣洒落在水面。
  王鹣坐在对面,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洗澡?”
  “浴盆不够……”倾水然道,看向他。
  “不是浴盆不够,是你家够吝啬……两个大男人都快挤在一起了。”王鹣道。
  “你这是什么啊……碰到我了。”王鹣碰到什么,手在水里乱摸道。
  “你我都有,大惊小怪!”倾水然道,阳光拂扫过他们彼此清晰的面庞。
  王鹣邪笑了一声,转眸道:“快点儿洗完,我们就不用挤在这里——忍受这种煎熬了。”
  他们脱浴而出,王鹣看到了他的全身,彼此对望。
  倾水然踏出浴桶,旁边是王鹣,他们站在晾衣架前。
  王鹣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擦了擦头发,然后穿上衣服。
  他风度韫面,穿着青色轻衣,而倾水然则白衣翩翩,浩然而立。
  他们相视,然后走出了浴堂。
  “我不喜欢这件衣服的颜色……”王鹣道。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倾水然挑眼问道。
  “五颜六色,像阳光一样。”他道。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黑灰白,比较简单,穿在衣服上,随性自然,比较好搭配,不用苦想在腰带上别什么颜色的配饰,也不用仔细想该换什么样的腰带。”
  “我喜欢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爱情,不用惊天动地,泣及鬼神!”他道,“你呢,倾水然?”
  “我已经不相信爱与不爱……”倾水然道。
  王鹣下意识地想了一下,倾水然还是摆脱不了那段纠结的恋情。
  “祝你好运,以后会好起来的。”王鹣鼓励道。
  倾水然浅浅地呼出了一口气,停留片刻,无所谓道:“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