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猪仔吃炸酱面

  春困秋乏。这会儿,我站在食堂里排着队打饭,眼睛有些睁不开,大概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反正觉得有些困倦。炒土豆丝跟茄子炖土豆,还有一个酸菜炖冻豆腐。我打了头两个菜跟米饭,胖师傅抖落着勺子,眼睛眯缝成一条线,问我够吃吗?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的脸,好象又胖了一圈。
  “你又胖了,师傅。”我说。
  后面的队伍传过来笑声,我才意识到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跟我翻了个白眼,喊了句:下一位。
  吃晚饭的时候,喊了猪仔好几遍,他也没有起来吃饭。已经无力跟病魔斗争下去的猪仔,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猪仔特别有老猪腰子,实实足足的一头倔驴。但凡是能听进去我一丁点儿劝诫,也不会病成今天的这一副可怜的样子。正如没有经历过死的人,不知道生的可贵。人吃五谷杂粮,谁又能不生病呢?即便是汹涌而来的病魔日日夜夜不停地撕咬着你的身体,但它吞噬不了你的灵魂,你依然要坚强的去生活。难道不是吗?人生最大的对手是你自己,你不坚强,别人代替不你。
  这会儿,我在饭桌前,低头收拾着碗筷,自来水涌出来的水很凉。吃完饭的孩子很听话地在用功学习。北阳台外,漆黑的天色越发把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衬托得五光十色。
  猪仔爱吃炸酱面,一会儿做点给他。刚认识猪仔时,一起在大排档吃炸酱面。印象里的场景,太滑稽。那时,笑得前仰后合的我告诉猪仔后,他的脸板的一个褶子都没有的问:好笑吗?就那么好笑吗?
  那时候的猪仔是相当地胖,而且是又白又胖,就象是腊月底要出栏之时的那种白白胖胖地二师兄一般。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儿的眼镜,我曾被这副眼镜唬得够呛,以为猪仔是哪里的高才生。然而,猪仔是遗传性高度近视,特别是在阳光强烈时,晃得猪仔看东西都非常地费劲。
  那个夏天很热,人们大多也没啥胃口。大排档吃炸酱面的一张大长桌两边至少也能坐下八个人,我们对坐的桌子一共坐了五个人,我这边坐了两位中年男士,猪仔那边坐了一位女士,比起别的桌算是人少的了。天太热了,猪仔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旁边的二位男士先吃了起来,不一会儿,那位女士也吃了起来,他们都是先到的,无可厚非。等了一小会儿,我们的面也端上来了。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猪仔,似乎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一种饥肠辘辘的状态,他的肚子就好象是一个无底洞一般,永远也填不满。
  这会儿,这碗还没等放稳当呢,猪仔头也不抬了,眼也不睁了,话也不说了,光顾着吃炸酱面了。我还在低头分辨桌上的酱油跟醋瓶呢,就听见旁边的那位男士在瘪堵个嘴笑啊,好象是又怕笑出声音瘪地那种气流不通畅的笑声。我也没顾得上看他,刚倒碗里一点醋,吃了一口,觉得还不错。筷子夹起的第二口还没等到嘴边儿上呢,就感觉旁边的那位男士好象在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敞开喉咙哈哈地大笑起来,还伸手扯了一张桌上的餐巾纸擦眼泪,旁边的人也跟着大笑起来。我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是啥事啊,还把你给笑哭了?他用手指了指猪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吃得漂亮!”目光所及,哎呀,我的老天爷!我今生今世也忘记不了那个场景,这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你吃出这么个造型哟!只见猪仔吃得是一头大汗,金丝眼镜已滑到了鼻尖上,一排排地面条居然挂在了眼镜上,仿佛是一条条如银链般倾泻的瀑布,又象是突兀地挂上一道门帘。自己竟浑然不知,头不抬,眼不睁地还在那呼呼地吃呢!我这刚吃进去的一口面条,差一点喷出来。哎呀,我的老天爷!你是来逗我笑的吗?你是吃炸酱面的鼻祖吗?眼前的一幕,我只能说,猪仔吃出了炸酱面登峰造极的新高度,百年内无人能超越。
  尴尬地我勉强地、顾做矜持地忍着不笑出声儿来,抬手把猪仔的眼镜摘下来给他看。猪仔若无其事的接过眼镜把面条抖进碗里,眼镜放一边,竟然又把碗里的面条吃了,连口汤都没剩下。看来这样的事情对于猪仔来说,并不是头一次发生,好气哟!这会儿,看着起身离开的人,想想,生活还不就是这般模样,有时候被别人笑笑,有时候又笑笑别人。
  洗过了碗,收拾了屋子。哄睡了孩子,疲惫的我也睡下了。早上醒来之时,天空中飘着小雪花。
  春寒料峭,春风冻人不冻水。虽然,路边的冰雪都融化成了水,但还是冷着呢。卷土重来的冷空气撵走了东风,又跑回来耍威风。估摸着还得耍几回。我坐在屋里起身向窗外望去,街道这会儿变白。用不了多大一会儿,雪花就会又融化成雪水。
  雪花仿佛是不愿意离去,在空中慢慢地飘舞。大概大自然的真谛与人类生活的真谛都相通,只是在平平淡淡之中吧。在外面打工的那段日子,自从辞职之后,跟兰转悠了一个星期,又歇了一个星期后,我就到另外一家做纸业零售的公司做财务工作去了。有些时候忙得一天下来,面对着杂乱无章的工作真是累得六魂无主。跟被人遥控着的机器人没有啥区别,机械地劳动、吃饭、睡觉。零售业的人员特点就是大多都是女同志,偶尔也会招到一个半大的男孩子送个货啥的。没有特殊的情况下,二天就累跑了。女同志多的地方,一天就是叽叽喳喳,谁跟谁好了,谁活儿干得少饭吃得多了,谁背后跟老板告谁的状了。偏巧,老板就是个耳根子特软的女同志。所以,工作有一个多月后我就发现公司的人换的跟走马灯似的,整个一个培训班。公司的对面有一所大专院校,老板长年的招人送货,周末跟假期打短工的学生们,来了一波,走了一波。老板送货的人手好似那滔滔一江东去水般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招工招得不亦乐乎。
  白天累得够呛,晚上倒在床上,浑身疼。这一天天呐!从大清早上一睁开眼从床上一轱辘爬起来就开始奔波,晚上又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家。可能大多数的人们认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啊!自从离开了校园的大门,踏上了打工生涯的漫长征途,就开始了穷极一生的疲于奔命。我们都自以为自己想得很远,用一种所谓的高瞻远瞩的眼光去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攒下点钱儿准备养老。但到老了的时候怎样呢?恐怕攒下的钱儿又很有可能全部用来看病。更没准儿,面对高额的医疗费用连个零头都不够。这个世界上有钱的人永远是少数。我们泯灭了最初的梦想,生活的压力又逐渐让我们迷失了方向,从而眼里只剩下了钱儿,淡漠了亲情跟感情。直到在金钱之中渐渐迷失,走向黑暗。更有堪者,直接跪拜金钱为无所不能、手脚通天的父亲!噢,此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我在想,人们应当珍视的东西难道不应当是那些高贵的情感吗?人们最终能带进坟墓的除了亲情跟感情还能有什么呢?这会儿,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在床上一会儿翻身向这边,一会儿又翻身向那边,好似一张热锅上烙着的大饼。啊,我所想的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对于我的生活会有什么样的改变或者帮助呢?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草根打工仔,每天在奔波中填塞生活。还不是一样的有时跟同事因一丁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得脸红脖子粗,我又能高尚到哪儿呢?
  这时,窗外的夜晚安静极了,大海一样幽深的夜空群星闪闪。一轮银色的满月倾泻着青晖,不远处铁皮平改坡的房盖上银光闪闪,象海上的波浪在追逐着月色。
  窗台上的一盆九里香,迎着月光,浓香绽放。喜欢开在夜晚的九里香,奇香无比。我曾见过无数种颜色鲜艳的花,也曾闻见过它们释放出来的阵阵幽香,但我却唯独钟情于九里香。唐朝的宋之问写道:月子桂中落,天香云外飘。兴许,九里香最早的时候,只有在中秋时节才盛开。然而现在却不同,室内养殖的好的情况下,那洁白的、团团簇簇的小花,馨香四溢,总是逗笑了我,开了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