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千的质问

  她猜忌自己时,她想起李光浩母亲那天来找她时说的那句:他才刚刚咽气。她紧抿的嘴唇松开,一句她一直极力否定的话差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收回去已不合适,她改口说道,“不是的。”
  是和不是,这简简单单三个字,曾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她说出来时即像随口说,又像是事前已想好的一样。她看向小千,小千的眼里满是喜悦,就像她得到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把甜蜜蜜的糖果。这就是孩子吧,她们不用去思考事情的本质,她们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是如此,就理应是如此。
  她说出小千要的答案后。玲刚好叫她和小千下楼吃饭。她叫小千先下去,她去把药箱放回原处,我看见她转身时,用手偷偷的抹眼泪。
  今天是小千的生日,晚饭丰盛不说,还有蛋糕可以吃。饭桌上,玲和母亲都喝了自家酿的酒,我第一次知道见玲喝酒,才知道她原来那么能喝,喝完约莫五百毫升的酒,她心不跳脸不红。她的母亲只抿了一口就面颊绯红,像个羞涩的女孩。
  吃完饭就吃蛋糕,玲不喜欢吃蛋糕。她母亲和小千吃蛋糕时,她就吃那些点缀的水果。她们吃饱后,上演三国鼎立的阵势,打了一场惨烈的蛋糕大战。我是平民,而且是四处躲避战乱的难民。
  所有物资都打完以后,她们达成了休战协议,各种回营整装。玲换的是平日常穿短裙陪T恤,但这次她外披墨绿色的薄外套。小千穿的是一件灰色为主点缀的洋装。玲的母亲穿的一套绣有紫罗兰图案的粉色旗袍。她们三人各有各的穿衣风格,但这不影响她们休战后一起去看电影的事情。
  自我来这个家里好几个月,我第一次见到玲的母亲出门,今天晚上,让我知道原来一个人正常的人出门也可以那么麻烦。自出门走过桥后,我们就不得避开那些发出亮光的灯,尽可能从暗一点的地方通过。来到港口区,我们不仅要避开路灯,还要注意随时可能照向我们的车灯。
  我们在小巷与街道间兜兜转转,总算是在电影上映之前赶到电影院。
  电影院位于相对偏僻的街道,进到电影院里没有多少人,灯光很暗正如玲预期的。虽然灯光暗,但我们还是尽量靠边靠后,以免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再位置上坐好,电影就开始了。我平时很少看电视,对电影也不感兴趣,我在一旁没人坐的椅子上躺着睡觉。
  电影院这种地方很适合睡觉,我是说情侣来看电影的时候,很适合睡觉。我躺的椅子前,就有一对情侣在看电影,女的在电影刚开始就哭肿了眼睛,男人却至始至终都在睡觉。
  期间女的叫醒他几次,他没睁开眼睛就用纸巾抹眼泪,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是扫地阿姨叫她,他说梦话般的问扫地阿姨女朋友去哪了。
  我看着他糊里糊涂的分手,可比看电视,看电影里那些藕断丝连的情感剧好看多了。人生有时候比电视剧,电影还要戏剧性,还要意料不到。我看着他离开的时候,我看见白天时看见的李光浩的母亲,她就坐在电影中间走廊靠左边倒数第二排第二个位置。
  她带着口罩,一个褐色手提包放在她的怀里,正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看电影,她看到感人的画面时,就从手提包里取出纸巾抹眼泪。她现在一定很孤独,也一定很痛恨玲的母亲吧,我很担心她会看到我们,然后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但她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大银幕。
  我回头看向玲她们,她们正为精彩的剧情和感人的画面窃窃私语,她们的温馨与她悲凉的处境形成鲜明的对比。电影结束后,她也没有注意到我们,我们离开时,她还独自坐在电影院里发呆。
  我们回去时,没有来时的那么辛苦,一路上走走停停,回到家的时候,玲的一家都还沉浸在电影精彩感人的剧情里。
  ……
  清晨,小千照常去上课,玲除了要去上班,她还决定去找李光浩的母亲。我担心玲的安危,她出门的时候,我也跟着她一起出门。她并不知道李光浩家在哪里,她来到便利店前时,问坐在外面长椅上下棋的老头。从她们那里知道地址后,玲就前往去找李光浩的母亲,
  说来也讽刺,李光浩死的时候,李光浩的目前除第一次来家里找过麻烦外,之后从未找任何麻烦,现在她反倒成了被找麻烦的对象。玲难道没有想过这样荒唐的事情和她冒然的决定没有什么不妥嘛?虽说她现在是受害者,但就这样去找曾同样是受害者的施害者评理,会不会被对方认为太强势,太霸道,太自以为是。
  玲昨夜一夜未眠,她想必就是一直在思考和纠结这个问题吧。她能不那么做嘛?就因为自己曾无意伤害到对方,现在就任由对方来伤害自己的亲人而袖手旁观,不管不问嘛?答案是否定的,就像她现在毅然决然的去找李光浩的母亲一样,她保护家人的心是坚定。况且这件事和上次那件事都需要用公正的方式去解决,而不是私下相互怀恨对方……
  我跟着玲来到李光浩家的楼下,他家是间独门独院的小平房,占地面积还没有玲家的池塘大。玲敲响房门,等了一会,李光浩的母亲才从房子里出来给我们开门。她穿着一件银灰色的家居服,外面随便罩一件长袖t恤衫,她一脸的憔悴,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刚打柴回来的农服。
  她看见是玲敲门时,她先是惊讶随后露出厌恶的表情。她没有当即赶玲离开,而是在等她开口看她有什么要说的。她的眼神里的不屑一顾,就好像她在说:害死我的儿子,你还有脸来我家。她如蛇一般冰冷的眼神让玲有点不敢轻易开口,因为她心里清楚,她不论说什么都不合适,况且她只要开口,对方必定会对她冷嘲热讽,然后抢占话语权,再对她说一番刻薄且让她无已反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