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往事
陆献抬手道：“郑贤侄不必多礼，坐吧。”
郑胜依言坐在下首，整了整思绪，又把关于司马羡的事情简单说明了一番。
陆献微笑道：“这位县公确实与众不同。不管他目的是什么，这一次他确实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郑胜点头。
“你和芸儿的事，就在这几天确定下来吧。”陆献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沉，“我虽然舍不得，但她从小好强。之前因为我的事，她便敢千里迢迢去了洛阳。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她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子。”
郑胜苦笑：“她的性格，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深有体会了。我会好好适应她的性格。”
“嗯。她虽说性格强硬，但和真正有本事的男儿相伴，自然不会强行出头，把事情搞糟的。你们确实在初次见面时，她便很不合适的提出了那样的主意。回到家后，她也有些后悔，生怕自己所托非人。但最近时日，观你言行举止，她已经对你心悦诚服了。”
郑胜咧了咧嘴，脑子里有些混乱：这话是什么意思？陆芸莫不是想要弄假成真了？他们之间不是有协议吗？
热烈的气氛突然稍稍沉寂。
沉默片刻后，郑胜强行张嘴解释道：“小子只是有些诚惶诚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没关系。”陆献笑道，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听说，你的母亲出身蜀中王氏？”
“是，我母亲出身巴郡王氏。不过，因为路途艰险，我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趟。至今对外祖父也没什么印象。”郑胜解释道，他想着这算是陆献对他家世的考究吗？大概也类似于后世相亲时，被对方七大姑八大姨轮番询问：你做什么工作啊？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王泓先生是一位蜀中名士。”陆献先赞了句，继续道，“而你父亲丹阴侯现在也是扶风郡太守了。”
“是。”今年初，郑坦又改任去了扶风郡做太守。
“而你郑汶表兄也有令人叹为观止的聚财手段，其余郑清、郑汉等，亦是治理郡县之才，而现在要你娶一个被迫辞了县令官职的落魄之人的女儿，你是否心有怨怼？”陆献语气平静的问。
郑胜摇摇头：“没有。虽然这桩婚约有其他因素。但陆芸并没有强迫我。她只是向我提了这个建议。是我请求家里委托了媒人上门提亲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郑胜微笑着摇头，只是不知道陆芸真实的想法！可陆献都说了，她对他心悦诚服，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你可听说我为什么辞官？”陆献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郑胜点头，他当然知道。在郑胜和郑汶说了陆芸的计划后，郑汶便派人仔细了解陆献一家的情况，不仅知道了陆献的现状，还知道了陆献是被迫辞官的原因：几年前宴会上得罪了石崇。
“我从她母亲离世后，身体一直不太好。酒水是在更早前便戒了的。石崇以不喝酒便杀人的话威胁荆州官员，确实十足的威风！”
“别说您看不惯他。听说在洛阳时，他也是类似的行径。他的宴上，可是死了不少侍女。”郑胜道。
“我自然也有耳闻，本想不去赴宴。但奈何身份如此，不去更是恶了他。原本心存侥幸，以为那只是谣言。谁知他还真下得去手。”陆献脸色惨然，“我辞官是必然的，赴宴却害了一条人命。我之过也！”
郑胜沉默片刻，“是他为人残忍，叔父不必自责。”
“我今生仕途坎坷。不过两次辞官，却都在这荆州之地啊！”陆献感慨。
“第一次辞官，是因为什么呢？”郑胜想着陆献第一次辞官的时候，应该还是在吴国时期。那时候的吴郡陆氏是吴国的顶梁支柱。陆献虽名不见经传，但被迫辞官，却也应该是颇有内情的。
陆献看了郑胜一眼，眼神里有种莫名的情绪。
“我不知芸儿对你说了什么。但在我看来，你们两个小家伙的打算恐怕不足以吸引吴郡陆氏的注意。”陆献叹道。
郑胜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为什么他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但那是她的努力，我只好迁就着她，让她去尝试。你很失望吗？其实在我看来，你即使不借助陆氏的力量，也可以度过这道难关。所以，这个婚约，其实完全算是你帮了我安陆陆氏一把，我们却给不了你任何帮助。”
郑胜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不怕我反悔？”
“你会反悔吗？”陆献问。
郑胜摇头，“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就算是上当了，也该让他做个明白鬼啊！
“芸儿母亲在生冲儿时难产。虽然没死但也没有挨过几年。她死了后，我把原来的名字‘涣’改成了‘献’。”陆献看着郑胜。
郑胜皱眉，陆献似乎又跑题了吧？
“而当年的陆涣，其实也算是一个少有微名的人……”
陆献的故事不算短，故事情节也很是曲折。在郑胜看来，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部言情的主线剧情了。
当时还名叫陆涣的人的故事是这样的：陆涣虽然是陆逊那一支陆氏的远亲。但年少时，他也是族内少有的出众人才，也许比不上陆机、陆云，但他的族父陆抗也很是看好他。
不过，后来陆涣在一次邂逅中，认识了当时吴国巴陵小县之长韩祝的女儿韩莹，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疯狂迷恋上这位韩姓的姑娘。
但韩家虽然在荆州一地也算小有名望，且韩氏家族人丁兴旺，在荆州的政、军、商各个领域都有出色的人才，实力不容小觑。但相比吴郡陆氏，韩氏这个地头蛇实在是不够看。
但陆涣还是和韩莹成了亲。
这件事甚至令陆抗也对他产生了不满。
后来，韩氏家族犯法。陆氏族长要求陆涣休掉已经嫁给他多年的妻子，以此向吴国高层证明陆氏的清白。
但陆涣坚决不肯。
再后来，他的妻族又涉嫌造反谋逆的大罪，他也受到牵连被迫免官。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对心爱的妻子不离不弃。而自从那时起，陆涣也再没回去过吴郡。而是和妻子定居在荆州，过着很是圆满的生活。
郑胜听完，很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陆献看他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作释然。
“好了，今天说了这么多，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好。”
陆献把郑胜送到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往事已是过去，孩子们不知道，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