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浮尸林
耳边传来两个人的对话，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少年声音冷硬，少女声音低柔。
“三日后，七张人皮，少一张也不行。否则验收那日，我会亲自拿你练手。”
“好，我定不辜负师兄所望。”
一人远去，一人留在原地。
半天没有动静……
眼皮沉重的不像样，像是身体失去了大脑的控制，明明清醒却起不来！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刚那两人的对话又是何意？
微凉的手指抚上段断脸颊，抚过那个“辛”字，摆正段断额头。
少女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一指长的小刀被她拿在手中。
随着小刀慢慢逼近段断面庞，她手指轻颤。
少女口中念念有词，左手用力握住右手手腕，止住颤抖。
小刀薄如蝉翼，划过段断脸颊，从耳根后开始……
鲜血从面皮上流出，疼痛刺激下，段断努力睁开眼皮……
身旁少女拿着小刀专心又仔细，她心神全放在刀面与皮肤相接处，一时竟没有发觉段断醒来。
深青色的胎记占了少女大半边脸，显得另外半边更加苍白，这样一副恐怖又病态的模样中难能可贵有一双温柔眉眼。她身着青色布衣，做男子打扮，头发用一根粗制的木簪随意挽起。
段断心中焦急却开不了口，他无法出声，只能瞪着眼睛怒视少女。
段断总算明白刚刚的对话是何意了，这少女竟是要揭他的皮？
薄如蝉翼的小刀从耳后划至段断下巴，溢出一道细细的血线，段断嘴巴忽然能动，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你要用我的脸做什么？“
少女一把将小刀丢掉，后退几步跌坐在地，冷不防听到段断说话，似是吓得不轻！
“你……你，没死？”
随着少女几步退开，段断终于看清眼下情况。
他躺在一片枯树林中。
树干树枝都是黑色的，每棵树木都是黑色的！上面一片枯叶也没有，光秃秃的，看不到一点生机。地上白雪覆盖，数具尸体露在外面，什么惨状都有。
这些尸体有一个共同点。身躯上都挂满了枯枝。段断仔细一看心底发凉。
枯枝不是挂在上面的，而是从尸体中长出来的。枯枝从黑树上延伸过来，钻入尸体中又生长出来。
段断努力抬眼，他身上此刻爬满了枯枝。
是这些诡异的枯枝压得他不能动弹吗？它们会不会也钻入他身体中？会不会从他身上再长出来？
想到此处，段断忍不住头皮发麻。
“对不起，我刚太紧张，看你一动不动以为你已经……
我，我换个人……”
一旁少女缓了过来，她拾起地上小刀，用袖子轻轻擦了擦。拿着小刀向别处走去。走到一具尸体前。
她跪坐在尸体前，拿着小刀的手举起来放下，放下又举起来……
如此反复半天，少女终是松开小刀，低低啜泣起来。
“你还好吗？”段断见她哭得伤心忍不住出言相问。
哪知少女听到这话后哭得更加伤心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边哭边说，像是在跟段断解释，又像是在跟段断倾诉。
这少女名兰二十七，是千颜洞的弟子。
千颜洞，三十二洞天之一，主要负责圣教的情报工作。洞中弟子精于易容，每一位都是隐匿行踪打探情报的好手。
三十二洞天个个自成一方天地，千颜洞天是一方冰雪世界。洞中藏尸无数，供弟子练习易容之术。洞中规定弟子每月必须上交七张人皮，若有连续三月未交者，弟子们皆可拿这人练手。所谓练手，就是练习活剥手法。
少女已有两月未交，若第三月的验收日再不上交，她恐怕要被当场活剥。
几日前，兰二十七鼓足勇气迈入一品藏尸楼，却被告知尸体已经用完。
离验收日越来越近，尸体当然早就被抢光了。
她整日惶惶，脑中总是出现自己被活剥的场景，终于坐不住了。
苦苦哀求了数个同门，在她就要绝望时那个只比她入门早几天的少年出现了。
他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千颜洞附近的浮尸林中还有尸体。他们两个都是从浮尸林中走出来的人，她竟然差点把这个地方忘了。林中神木只会攻击体内没有神木的人，她却是不用怕的。
兰二十七和段断一样，都是圣教从外界掳来的“包袱”。两年前她从“无门”分到贪欢洞给红云小姐做丫鬟。
红云小姐性子极差，动辄打骂，时有丫鬟被她鞭打致死。她在红云小姐手底下坚持了两年还是没能逃过厄运。
那晚不知发生了什么，红云小姐大发脾气。她明明按照标准沏好了茶，红云小姐却说她少放了糖。红云小姐是个怪人，喝茶嫌茶苦。若是沏茶给她，必须添一勺糖。这点兰二十七一直牢牢记在心中。
那晚她被打得奄奄一息，只因小姐说她少放了一勺糖。
之后她就被丢进了浮尸林。
浮尸林，乱葬岗一样的地方，常有人被丢入林中给怪树当肥料。
兰二十七刚被丢入林中，怪树就伸展枝丫缠了过来。绕上她全身，从她身上几处鞭痕处钻了进去。她形容不出有多疼，当时只想赶紧死去。
第二日，她还活着，和她一同被丢弃在林中的丫鬟早就没了声息。
第三日，她还活着，身上滑稽的围满了枯枝，钻入她体内的枯枝好像正在她体内生长，她觉得自己要变成一颗树。
……
第十日清晨，她眉心长出一节枯枝，枯枝上结出一个花苞。
兰二十七睁眼，枯枝上瞬间开出一朵洁白的小花又瞬间枯萎，凋谢的花瓣变成一颗黑色的种子落下来，融入她眉心。接着她身上一轻，围着她的枯枝都消散了。她身体中的枯枝好像也消散了。
她迷迷茫茫走出浮尸林，居然有好几位师兄师姐在等她。
“恭喜师妹，枯木逢春，易命造仙！”
原来浮尸林中的怪树是神树，不但可以起死回生还可以让原本没有灵根的人踏上修行之路。
凋谢花瓣变成的黑色种子是神木化成的魔种，有了这颗种子，她便可以修魔。
圣教中人大多没有灵根不能修行，但若在身上种下神木，修行便有三分可能。并非所有人都能适应神木，有的刚种下神木便气绝而亡，有的种下了却久久不能化出魔种。
为了修行，三十二洞中没有灵根的弟子都要被迫种下神木，至于能不能适应能不能化出魔种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似兰二十七这般阴差阳错有了魔种的人极为少数，是以三十二洞各洞洞主有言，若有人能从浮尸林中走出，要抢先收归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