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他出现了

  过去的一周时间里,谢必安每天放学都会去医院看望苏曼,当然只是远远的站着向医生了解她的具体情况。
  周末,谢必安又来到医院,跟护士了解了一下大概后终于安心的离开了医院,因为他心里总觉得是他把霉运带给她的,如果他不跟她打招呼,不和她讨论她手机里拍的“死亡汽车”照片,她可能就不会受伤……谢必安很是自责,以至于整天恍恍惚惚,紧皱眉头!他是一个不幸的人,只会给别人带来厄运……谢必安终于在心底呼出一口气,抬头却发现自己走到了老街,老街的红墙黑瓦一点都没有变,就连他以前租的房子墙上那个红色大字“拆”都还在!谢必安看着长长宽宽的马路还有两旁逐渐凋零的银杏树,心情瞬间开朗许多!真好,一切都还没有变!!这个地方有太多太多属于他的回忆了!谢必安走进巷子,台阶还是用一块块大石头铺垫着的,石头缝隙里长着杂草,只不过这里的人都老了……开四轮车的男人见谢必安一人在漫无目的的走,操着一口土味普通话大声的喊:“小伙子去哪里喃?上车诶,我带你去~”
  “不用了,师父!”谢必安连连摆手,住在老街的都是一些喜欢安静,喜欢这里慢生活节奏的人!谢必安来到一座灰墙蓝门的房子前,外婆去世后将他托付给在外摆摊做小生意的大伯家,大伯是个瘸子,有点驼背,外婆经常说他是背了他爹的杀人债才会变成这样!!大伯是一个善良,忠厚的老实人,他也想不通大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没有找到一个媳妇!连个相亲的人都没有!
  “大黄,吃饭了!”屋里传来大伯的沙哑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咳嗽,大黄是他从外面捡的狗,很乖,很机灵!大伯很喜欢他!
  谢必安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中却是有些湿润,他从头到尾终究只是个外人,因为他爸、妈、外婆…还有…谢家老老少少都死尽了!!全都都是因为他!谢必安转身离开,走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巷子越来越深,周围没有门户,天渐暗…墙上的灯亮起微弱,昏黄的光芒!
  “嘶!”
  “对不起对不起!!!”
  “你眼瞎?”
  昏暗中,二人在巷子里相撞,谢必安连连道歉,揉了揉被撞疼得发木的肩膀,心底却油然而生起一股恐惧,这个恐惧他太熟悉不过了!甚至一下子将他拉回了小时候!那个人,一瞬间恐惧和恨意,愤怒占据了他的大脑,是他!“他终于出现了!”那个害死他妈妈的恶鬼!!!谢必安转过身,他面前不远处“它”也立在哪里,立在一片黑暗的阴影中,谢必安脸色苍白全是发抖,喉咙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他听见骨头碎裂,扭曲的声音,黑暗中的男人背对着他,却将头呈一种诡异且无比扭曲的角度扭过来,一双突出的眼球直直盯着他,嘴唇上扬“找到你了,我的儿子!”
  “汪~汪汪~”一阵狗吠传进巷子,谢必安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整个巷子只有他一个人,没过多久巷子里又传来狗凄厉的呜咽声!!!声音叫得撕心裂肺,谢必安紧绷神经,埋头向前走,脑海却一直浮现着那个男人扭曲,诡异的面孔!!不管他多愤怒,多憎恨,但他心底始终脆弱得不堪一击甚至感觉到他的气息都会让他想逃离,让他恐惧得说不出话……谢必安记不得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看见周围一片洁白,夜空中下着雪,纷纷扬扬飘在他衣服上,触碰到手便化为了小水滴!谢必安脑子嗡一下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好听夹着哭声,很是幽怨,凄凉~谢必安知道自己走进怨地了,以前小时候听大伯说过,西边巷子住着一个大户人家,这家人经常布施米粥,馒头是家好人家,但是好人没好报除夕前一夜,这家人连个生灵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据说厨房里的年夜饭都还是热的!却没有一个人在,后来被八路军封了!从此以后西巷子就没什么人住在这边,路边遇见的顶多就是些乞丐,流浪猫,流浪狗……谢必安寻着声音,终于在一座大府邸前停了下来,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女人跪坐在雪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红漆木门,这户人家就是无缘无故消失的那户好心人所居住的地方,这座宅邸足足顶一座小县城,可见当时有多风光,热闹,繁荣!!谢必安转眼看向已经站起来的女子,心下一横,也懒得再逃了,强装镇定,问道:“姐姐,你知道怎么出去吗?”女人闻声扭过头,一张苍白且漂亮的脸映入眼帘,只是那双眼睛太过于空洞,让人不寒而栗,女人裹紧身上单薄的披风,用手指着左边一条黑暗的巷子,谢必安连连道谢却不敢回头看一眼那个望着他背影发呆的女子!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谢必安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无力,像背了一块巨石在身上一样!!!“谢必安?”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啪!!!”一道重力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谢必安漫无目的的在黑暗中行走,直到脑海中闪出一幅又一幅陌生的画面……
  “少爷,我们私奔吧!”谢铃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的望着躺在身边的少年,少年听见谢铃大胆的话,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有些犹豫,嘴上却答应道:“好,让我回家准备准备!”
  谢铃倚靠在少年怀里,他就是钱府的大少爷——钱桓。而她只是钱府的一个小丫鬟,因为长相在整个钱府算最出众,身材也最出挑所以被祖母看上当了内府的大丫鬟!后来又被指给钱桓当贴身丫鬟,所以,她才能靠近这个含金汤匙,于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少爷……昨夜少爷因为醉酒便和他有了男女关系!!她想拒绝却又不敢拒绝,她当然也知道被大夫人知道会被赶出钱府甚至是随便找个伙夫就嫁了……她舍不得这个男人!这个别人眼中的板上肉,他们应该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一生也不该让别人来左右!!!所以她决定要私奔了!!他们一起,他们会有一个家,一家人幸福美满的在一起!谢铃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身边的男人却紧皱眉头,面容失色,看向谢铃的眼中满是冷漠与无奈!他们的私奔计划定在半月后,因为祖母70大寿要宴请西巷和东巷的居民,宴席要摆上三到四天~~~这整整半个月府里上上下下都十分繁忙,就连发放请帖都得连夜送至别人府上,甚至是住在南桥下的乞丐都会得到寿宴请帖!
  而这段时间里谢铃和钱桓大少爷各自忙各自的事情,说是忙,其实也只有她这个丫鬟忙着清点客人送来的礼品,还有解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钱桓每日便随父亲去店里忙活。
  祖母大寿日,县府老爷便让自己的女儿素华精妆锦秀随他一同前来,素华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唇红齿白,看得在坐的各方来客眼都不眨一下,让人忍不住感叹,真真是个美人儿!
  素华知书达理又有学识教养让祖母十分满意,不过半个时辰便将二人的婚姻定了下来,谢铃知道,如同遭了雷劈一样,略施粉黛的俏脸刷一下变得苍白不堪!婚礼定在这个月尾28日,她一定要让钱少爷尽快同她离去!!谢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男人只能属于她一个人!!寿宴结束后,谢铃便每日在钱桓跟前有意无意的暗示,钱桓有时烦躁,便将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准打扰他!眼前婚日将近,谢铃不死心,不惜将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钱桓,钱桓很是高兴,对着她的肚子便是山盟海誓,此生不负……而他们二人的事也很快传到了大夫人耳里,婚日前三天便将谢铃腹中孩子打掉,也将她脸划烂……最后一晚她面色如土守在他房间外,说:“少爷,该试新衣了!”
  “我此生只娶你,只娶谢铃一人!”钱桓心疼的将谢铃抱在怀里,怀里的人眼中含泪,现在的她根本配不上他…她的脸毁了,她们的孩子也没了!他们又会有什么结果??谢铃声音沙哑,重复那句话:“少爷,该试新衣了!”
  “明夜子时在西大门外等我!我们离开这里!!”钱桓眼中含泪,轻轻的在谢铃额头上吻了一下!谢铃眼中的泪如雨下,心底熄灭的微烛慢慢燃起火花,轻声道:“好……”
  第二天二人如常准备着一切,她清晨将喜服送出去改,借着晚上拿新衣时买通了看门的奴才留门,她便早早收拾了东西,让别人悄然不知的混出了钱府,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像个无人之境一般!这十一月的夜晚也冷得如同寒冬一般!子时到,那人却还未到来,钱府却是灯火通明如同白天,鞭炮声更是异常刺耳!!!谢铃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他是钱府大少爷,身份尊贵,而她不过是一个小丫鬟,脸毁容,孩子被打掉,连她最后的一点希冀都被无情的浇灭!大雪纷纷,谢铃只觉得严寒异常!她缓缓闭上眼睛,身若无骨的倒在雪地里……此一去便是两百多年,每日经历天寒地冻的折磨,却始终想不起她究竟为何在这个地方,在等谁?谢必安突然觉得头疼欲裂,恍惚之间,他看见老板娘和薛守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他,“嘶~”他只觉得左右脸火辣辣的疼!!谢必安捂着脸,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原来他早已经回到了店里,老板娘见谢必安彻底清醒过来,打一个响指,他们便进入了一个幻境里;那个男人背着包裹在西大门外寻找女子,每天如一日的寻找她,直到老死……待到男子第二世因拒婚被官阀暗中害死!第三世,画面一转就来到了一个住户家,灰墙蓝门这个熟悉的地方,这不就是他大伯家吗?谢必安在房间里看见大伯抱着已经死掉的狗大哭,他的心底如同万千刀搅一般难受得透不过气来!“少…少爷……”女子站在房间里看着大伯一个劲的掉眼泪,连拥抱都来不及便烟消云散……幻境散去,谢必安也哭得很彻底,这一次将所有的恐惧与委屈都哭了透彻!!薛看着痛哭的谢必安满怀歉意道:“对不起,我下次轻点!”
  “老板娘……”老板娘和薛都自觉的退出房间,薛走到老板娘面前,一脸严肃略带兴奋的说:“他好像遇见那个东西…我要不要吃掉它?”
  “这是他的心结,随他去吧!”老板娘挥手间,空地内泥土陷落一阵阵凄厉的哀嚎直达心底!薛张嘴巴,咽下口水,露出獠牙跳进血腥味冲鼻的烂泥潭里,潭中鬼魅挣扎,蠕动,都在往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身上爬去,甚至疯狂撕咬,薛张开獠牙将这些东西包进嘴里一顿嚼,咕噜一口咽下肚里!此时月入中天,谢必安的眼泪如同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鬼魅们兴奋的像老板娘这冲来,“砰砰砰!!!”又被弹了回去!!
  “嗷~~”薛扬起前爪将冲向老板娘的秽物踩得稀巴烂,污血四溅~~雨止,大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薛浑身赤裸的躺在荼靡中,挥手间周围的花便化成红色衣裳套在他身上,挠了一下头上的角,揉着肚子对老板娘笑了笑!说:“好饱!”
  老板娘喝着酒,看着手中的黑色披风,想到:那和尚居然没有将她收走,反而把自己随身的披风给了她……保她一丝残魂不散,是早就预知到会有今天吗?还是,他故意将谢必安引到那个地方……老板娘见眼前的披风消失,眼底一抹寒意!七月斋外,一个手执权杖的和尚手上拿着黑色披风,闭目轻念道:“阿弥托佛!世事皆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