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春来君归,妾已逝

  “叮～～”残铃响，黑猫散去。
  薛拖着晕死过去的谢必安从混沌之境回到七月斋，一把将他扔在地上，一脸厌恶的瞥了一眼谢必安，转身离开。老板娘看着走远的薛，伸出手，白玉酒瓶便出现在她手中，轻轻一晃，酒瓶里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乌黑的长发披肩，一身黑色长裙，脚底的高跟鞋踩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是啊，她的心情，此时比以往不同…店内，坐着一位女子，女子满头银饰，唇红齿白，眸如星辰。一身华贵的衣裳，白玉瓶内的彼岸花开得盛，殷红如血。老板娘走到躺椅旁坐下，看向女子道：“汝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女子此时惊讶的看向老板娘，如此看去，女子倒是十分娇柔，只不过那舒展不开的眉头却比她的容貌更加吸引人。老板娘喝上一口酒，缓缓道：“又能，拿什么交换？”
  “妾身，妾身只想在此稍作休息一会儿…”女子的右手不自觉的抓紧衣口，白皙的手臂上是一条条乌紫的鞭痕，腼腆，恐惧，在她的眼中脸上尽显。老板娘看着她似要躲闪的目光，微微点头。女子此时却哭了起来，声音很小，很小…老板娘放下手中白玉酒瓶，起身，转入屏风后，女子哭泣的声音方才大些…薛看了一眼走出来的老板娘，闻见里面哭泣的声音，面色一沉，青筋暴起，拿着一小壶酒来到女子面前，女子赶紧擦了擦眼泪，声音轻柔道：“抱歉，吵到您了。”薛将酒倒入女子眼前的杯子中，眼眸微眯，想到：血腥味……语气尽量温柔道：“无妨。”“喵～”躺在门口的黑猫伸了伸懒腰，女子看着酒杯之中清冽的酒水，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口饮尽，面色粉红，道：“妾身…妾身身无分文…店家…”“无妨，你说些故事予我便可。”薛给酒杯倒满酒，随后便坐在一旁，女子苦涩一笑，道：“妾身，想见一位公子…逃出夫家之后…便迷迷糊糊的来到了此地…………”
  “所以，你的心愿？”薛看着眼前微醉的女子，素手一挥，眼前，一男一女立在梧桐树下，男子一身青衣，脸上戴着狐狸面具，女子一身蓝衣，站在他面前“梧桐公子，妾身不过多日便要嫁为他妇，您？”女子依偎在男子怀中，男子拍了拍女子的肩膀，道：“吾会护姑娘周全。”
  “梧桐公子，您，不愿意娶妾身么？”女子推开男子，退后两步，眼里含泪，男子久久未答。女子便伤心的跑开……男子握拳，“砰！”一拳砸在身后的梧桐树上，梧桐叶落……
  一舍小屋里，女子坐在楠木瑶琴前认真的弹琴，她的面前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妇女一脸严肃，手中拿着一支细细的长柳条，女子弹错一弦便要挨上一下，妇女面露愤怒之色，女子眼中恐惧，妇女却又立马变得温柔道：“柳儿，你的容貌十分出众，将来一定是要嫁入官家的。母亲让你多习一些技艺，如此也好讨好你未来的夫君。贫穷人家的女子，也是能琴棋书画精全，这样，也不至于被别人嫌弃。”
  “是，母亲。”女子低下头，眼前一片模糊，妇女继续教她如何弹琴，错了，便要被骂上几句…每天如此反复，一月之后，女子终于穿上了红妆，静坐在房间里等待……
  不多时唢呐声响，鞭炮声响，人声响…“吱～”被推开，一个身穿红绿衣裳的妇女出现，她就是喜婆（媒婆）“哎呀，新姑娘好福气啊！嫁入大官大商之家哟！”女子没有回答，便跟喜婆走出房间，盖上红盖头，坐上大花轿，唢呐响，鞭炮响，人声齐，便如此出发了……女子此时却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也许，早已经成为木偶了…
  人声鼎沸，鞭炮震耳，唢呐凄凄…另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走出大门，站在花轿外，点开轿帘，蹲下…女子便爬在他背上，一步，一步，一步跨过大门…大堂内，男子的父母坐立在两旁，新婚二人敬酒，拜天地…哄哄闹闹……只待半夜时分，终于只剩下女子与她母亲，男子与他父母…气氛十分的压抑…只见妇人跪在地上道：“多谢大人迎娶下妇之女，女儿琴棋书画，手工女红无不精细。”
  “亲家，今日大喜，你不必如此…”
  “这是三锭黄金，亲家收好。”
  “多谢夫人。”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耽搁新人美事了…”
  三人离开新房，女子端坐在榻榻米上，男子则坐在一旁喝酒，道：“那女人把你卖给我了。”男子顿了一下，冷漠道：“过来！”
  “是。”女子来到男子身边，男子摘下女子的头纱，勾起女子的下巴，满意一笑，“果然是上等姿色。”随后，男子便解去女子的衣裳，将她扔在床上，冷冷一笑，看着赤果果的身体，男子伸出手抚摸在女子白皙粉嫩的皮肤上，眼底一片贪欲尽显，“真是有一副好皮囊，难怪，卖这么贵！”
  女子不语，那如同星辰的眼眸含泪，却在将要滑落之时，被他肆意掠去…红烛泪尽，天方明……春宵帐中，一片狼藉之色…女子起身沐浴，白皙的身子上布满红痕…是啊，她已为他妇…他自在寻娇娥……
  一月之后，男子又娶了另一位女子，而她的母亲却告诫她必须为他生一个香火种（男孩）…不管是用什么手段……这是母亲的心愿？她得完成母亲的心愿啊……
  两月之后，男子彻底的对她没有了兴趣，女子独自坐在小亭内，看着落去的花红，带着抽泣声念道：“梧桐公子，您在何处？”
  “柳儿～”回头，那人那树立在不远处，女子眼中的泪一瞬间夺眶而出，扑进那人怀中，“梧桐公子，您来见妾身了…”
  “吾来了。”男子抱住女子，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女子此时泣不成声……
  一天又一天…只要她想他便会出现在她眼前，直到有一天，女子的夫君再一次出现在她房间门口，他的身边还带着娶回来的几个女子，男子一脸厌恶，喝道：“去，给我拿酒来！”
  “是…”女子跪在地上，随后便走出房间，丫头在外面递给她一壶酒，转身，便听见女人的娇息……“砰！”手中酒瓶落在地上破碎…“柳儿。”身后传来他的呼唤声，待她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只有那屋外的苍雪，洁白无瑕……
  女子木讷的走出房间，看着灰暗的天空，笑出了声音……
  “酒，赶紧拿进来！！”
  屋内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声音，还有其他女子的娇笑声……天地一片昏暗，女子昏倒在地上……
  七日后，当女子醒来时，她的床前坐满了人，所谓的夫君也一脸着急的望着她，眼中满含柔情…“既然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夫君一声。”
  “身孕……”女子眼眸温柔，泪珠却一颗一颗的滴在被子上，随后木讷道：“夫君……”
  “好好养胎…”婆婆说完便与一众人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与所谓夫君的人，他的胸膛温暖，却暖了无数女人…而她的梧桐公子，只属于她……
  “有了孩子，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人就行了！”
  “……”
  “我走了。”
  “……”
  男子见女子不理会他，皱眉，起身离开了房间。女子起身，望着有些浅蓝的天空，眼中星辰闪烁，这是她第三次抬头望着蓝天，真美…“柳儿…”不远处，他一身青衣，温柔的望向她。“梧桐公子！”女子开心的呼唤着他的名字。，遇见他之后，她们的每一次相见都让她如尝糖蜜…尽管，曾经梧桐公子没有娶她。但是能一直陪着她，这样就很好了……
  “身体可好？”男子温柔的望着女子，“安好。”女子回答，低头便依偎在他怀中，梧桐公子梧桐公子…梧桐公子…
  “今日，吾是来向你道别的。”
  “……”
  “吾要去远方游历，不能在陪你了。”
  “啊？您烦妾，妾身……”
  “柳儿很好，只不过吾也不能违背天意…”男子看着怀中哭泣的人儿，缓缓道：“春来便归。”
  “嗯，梧桐公子一定要小心些…”女子擦了擦眼泪，转身跑开…男子看着跑远的人欲言又止…最后化为长长的叹息……
  数日后，女子掉入湖中，全府上下把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终于在荷花池内找到了女子的尸体……七日之后入土……
  春来，万物复苏，女子每日待在他离开的地方远远的眺望，期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终究是没有在回来……
  七月斋内，女子喝了一杯又一杯酒，薛长叹一口气，问道：“你的心愿？”
  “…妾身…不记得了……”女子放下酒杯，一双清澈的眼眸望向薛，泪花如雨……
  彼岸花谢，女子便消失在了七月斋内……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被薛收了起来，老板娘终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薛手中的水珠，素手一挥，薛手中的水珠散落的一瞬间便出现了走马灯式的画面……老板娘所熟悉的画面…
  水珠散落在地，地面便焕然一新…仔细想来，这个男子便是50年前来七月斋求药的妖物…他所求之物，便是能化成人类与人间一女子相守…而虚幻之物又怎么可能拥有实体呢？又如何能化成人呢？老板娘走到躺椅上坐下，想到：女子所谓的梧桐公子，不过是她心中存在的幻想罢了，温暖与感情的寄托而已……而这幻想之中的人却脱离了幻境，成为妖物，最终爱上了这个可悲的女人……寒冬去时，他已是凡人，而保持凡人之躯的期限是一个月…一个月后便化为灰烬，灰飞烟灭……
  待到春归时，她已去…他便化成七月斋外的一棵树，心中系的，便是能再次见到她…只不过，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树罢了～
  “为何，我没有窥知到她的心愿？”薛望向老板娘，老板娘道：“在她哭泣之时，过去的一切都已化为泪水…“
  “她来这里的目的，便是这个。”
  “也许，只是进来坐坐罢了。”
  “喵～”黑猫抬头看了看薛又看了看老板娘，随后又爬着睡觉了…时间到了…
  天，已明。
  #####ò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