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留在任府
太子明知她去任遥灵前免不了伤心,却也只好吩咐阿六多带几个人留心伺候。太子因为上午要进宫议事,叮嘱之后便先行离开。
薛可换上素服,阿六早打听任遥的祭处设在暗帮的分舵,任遥这些年执掌暗帮,势力不可小觑,来祭拜的人的马车堵住了半条巷子,整条巷子的树上都挂着白布。薛可戴上帷帽,和阿六下了马车,步行过去。影五等人在暗处皱了皱眉,人多且杂,他们不太方便。
任遥也算是江湖人士,故而迎客的人看见一个单身女子过来拜祭也不是太惊讶,将薛可迎到灵前,薛可瞬间眼泪便滚了下来,一个大大的白底黑字的“奠”字悬在正中间,下面在白布黄花中躺着毫无生气的任遥。薛可点上香拜了三拜,任遥的侄子辈在一旁磕头还礼,薛可还想再走近,却被阿六拉住。接着便有一个媳妇模样的人将薛可引进女客所呆的内室。
“姑娘请这边留下姓名,我家主人铭记在心。”
“任夫人在吗?我与夫人交好,想当面致礼。”
那媳妇听她如此说倒是看了薛可一眼,施礼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我家夫人闻此噩耗,身心俱痛,此刻怕是不能见人理事,还请姑娘理解。”
薛可心中一痛。手指在腰间摩挲了一会,掏出任遥给她的玉佩,交给那媳妇:“这是任帮主的遗物,请帮我转交给夫人,等夫人身体稍安,我再过来。”
谁知那媳妇看见后脸色剧变,叫了一声“来人!”打了一个手势,居然有十多名持刀的汉子围住了薛可和阿六,明晃晃的刀尖直指二人,阿六大惊,挺身站在薛可面前。变故来的如此之快,阿六尚来不及召唤影五他们。
那媳妇怒道:“你个贼人居然还敢来帮主灵前!”
“这位大嫂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哼!”那媳妇冷笑了一声:“你们看好她!我去禀报夫人。”
薛可拉拉阿六示意她稍安,阿六也无十足把握护着薛可毫发无伤的出去,遂一动不动,警戒的看着那些人。
过了半盏茶功夫,薛可听到身后帘子响动,那媳妇走在前面,另一个媳妇扶着一人走出来,正是仙姑。她整个人面色衰败,完全没有当年的仙气和灵逸,整个人形销骨立,只有肚子突兀的挺着,看着就让人担心。
薛可心中一酸:“嫂嫂!”
仙姑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薛可,眼神恢复了一点生气。
“夫人,我去取辰光过来,为帮主报仇!”
仙姑点点头。
“辰光”是任遥的贴身匕首,也是致死任遥的凶器。薛可问道:“嫂嫂!为什么?”
“为什么?”仙姑喃喃重复了一遍:“任遥是你害的么?”
薛可心中被重重一击,这些天她一直陷于自责之中,就是因为觉得是自己将任遥拉入了太子和秦王的争斗中才会导致任遥死于非命,薛可被问的哑口无言:“嫂嫂,是我不好,我害了任遥。”
仙姑身形晃了一晃,一旁的媳妇干净扶住她。
“我原来总是不相信,既然承认了,”她正说着,那媳妇捧着一个盘子过来,黑色的绸子铺底,中间用白花系着一把匕首,正是任遥的“辰光”。
仙姑手指颤抖拿起匕首,走到薛可面前,厉声问道:“你怎么下的了手?你知道遥哥对你有多好么?”一语未尽,人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薛可也瞬间哽住喉咙:“我知道,我知道。”
仙姑深吸了两口气:“既然你承认,那就做个了断吧。”
太子和秦王正在宫中汇报此次赈灾及出行之事。已近中午,秦王见圣上有点疲色,不由进言说:“详细情况我与太子都已具本奏章,父皇不必急于一时。”
圣上点点头道:“那今日就到这儿吧。你们也退下吧,明日便要上朝了。”
二人跪安请辞。走出台阶,秦王看了眼太子,低声问了一句:“她还好吧?”
太子面无表情道:“你觉得呢?她今天去任遥那了!”
“什么?”秦王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她怎么能过去?”
太子以为是怕薛可心情触动,心想你倒是拦得住么,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言。
秦王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宫,召来一个内侍急急吩咐了两句,便不顾太子,直奔宫门而去。太子见他行事,想是要去任遥处,心里想着正好去接薛可,也跟着他出了宫门。谁知到了宫门,秦王也马车也顾不上,直接骑上一匹马疾驰而去,太子心下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当下也跟着过去。
太子刚到时,影五便疾奔过来,在耳边报了两句。太子脸色一变,跟着秦王直接闯进内室。
仙姑这边已经听到动静,当即道:“孙家的,带她们到暗道,如有响动,当即格杀!”
那媳妇领命,直接上前要拎住薛可,阿六正要动手,几把刀已经架在二人脖子上。二人受制于人,只好被架着走了两步,那媳妇在墙上一处按了个开关,便有一座百宝架慢慢转开,二人被拉扯进暗道之中。
这边暗道的门堪堪合上,秦王便闯了进来。他前后扫了一眼,未见薛可踪迹,只听仙姑冷冷问道:“王爷是来拜祭任遥的么?如此擅闯内室怕是于礼不合吧?”
“她人呢?”
“不知道王爷说的是谁?”仙姑悠悠答道,好整以暇地将手中的“辰光”递给一旁的孙媳妇,接过下人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
秦王瞄了一眼“辰光”,心里更是觉得不妙:“任夫人,这其中必有误会,还请夫人慎重,她人在哪儿?”
“误会?”仙姑挑了一下眉,也懒得和他再装糊涂:“误会什么?她自己亲口承认的!”
“不可能!”秦王一惊。随即想到怕不是拷打之下承认的?心中更加焦急,上前一步道:“她人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的媳妇见他上前,挺在前面,低声喝道:“王爷自重!”
二人正要冲突之间,太子也大踏步进来:“任夫人!”
仙姑并未见过太子本人,见有人进来,退了一步,看了眼秦王。
秦王无奈,也退了一步,拱手道:“王兄来了。”又转向仙姑:“这位便是任夫人。夫人,这位是太子殿下。”
仙姑听闻,倒是准备跪下行礼。太子摆手:“夫人免礼,孤冒昧前来是因为我东宫唐姑娘代替孤前来拜祭任帮主,下人说她进了内室一直未出,孤顺便过来看看,还请夫人见谅。”
仙姑倒是想不到太子会亲自前来,还打着薛可是替东宫前来的名义,心中一转,轻施一礼:“多谢殿下抬爱,未亡人替亡夫谢过。只是,殿下所说唐姑娘,我确是未曾见过,这寻常宾客也不会往内室过来,怕是贵属眼岔看错了吧!”
太子见她矢口否认,不由加了几分威势:“我东宫的马车尚在门口,我东宫的人进了你任府却没有踪影,夫人不该给孤一个交代么?夫人怕是不清楚府里的情况,孤倒是可以查查!”
仙姑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她自小从出身宫廷,实在是见惯种种权势,冷冷道:“便是尊贵如太子殿下,怕是也要顾及风评声望吧?想要擅搜我任府,怕是单凭一个下人的一面之词不行吧,殿下不如出门左转去趟京兆尹府衙,拿了搜查令再来上门!”
太子心中愈急,面上愈是沉稳,抬眼观察了四周,心中盼着阿六能弄出点响动来。
秦王见太子的干涉无效,心中明白她是下了狠心怕是非取薛可性命不可,又不知道此刻薛可状况如何,当下筹算不如制住眼前的任夫人,先换出薛可。他抬眼看了眼太子,手上微微蓄力。太子见他神色便知他要有所动作,虽然不明白缘由,猜想事情必然紧急,也暗暗后退一步,准备接应。
谁知仙姑这边不知道是有警觉还是其他,她轻轻退后一步道:“今日贵客上门,本不该懈怠,奈何我身子沉重,实在是撑不住了,容我放肆,先行告退。”她又提高了声音:“孙堂主在外面么?进来待客!”话音落完,两旁的媳妇便搀扶她,竟是要离开的架势。厅外径直走进四五个汉子,一见便是练家子,鹰目扫过厅堂。
秦王不着痕迹的收了这口气,诚声道:“任帮主英魂不远,还请夫人勿要铸成大错!”
仙姑本来已经离去,听到这话,猛一转身:“什么大错!王爷难道知道内情么?”
秦王不敢否认,怕断了这一丝丝生机,遂道:“夫人想想前后的事情不觉得有蹊跷么?何况如果是她杀的任帮主,她今天怎么会过来?更关键的是,夫人了解她,更了解任帮主的为人,任帮主相信的人,夫人难道不信么?”
秦王所说的事情,仙姑何曾没有想到,只是薛可已经亲口承认,仙姑只是犹疑了片刻,不再搭腔,继续往里走。
太子到此刻方明白秦王为何如此着急,原来任夫人竟以为薛可是杀死任遥的凶手,不由急道:“夫人留步!你们刚刚是说唐姑娘杀死了任帮主?这怎么可能?她知道任帮主不幸的消息后便大病一场,今日刚刚能下地便过来了,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我敢保证,任帮主绝对不是她杀的!”
仙姑听了这话倒是摆脱了搀她的两个媳妇,径直走到太子跟前,盯着他道:“殿下拿什么保证?十月二十三日殿下在哪里?”
太子顿了一下,道:“我在回京的路上。不过东宫的下人都可以作证。”
仙姑失望的看了一眼太子,嘴角流出一抹嘲意:“那唐姑娘先前来红萧楼的事情,东宫的下人都知道么?”
太子被她咽的说不出话,道:“但是任帮主一事中间必有误会!”
秦王上前一步道:“任帮主与我相知多年,不如将此事交与我细查,我必定给夫人一个交代!”
“怎么?王爷要去找一个替罪羊了么?”
秦王苦笑一声:“倘若我有心糊弄,倘若她有心遮掩,又怎会到如此地步?夫人倘若中了他人圈套,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任帮主在九泉之下又岂会瞑目?”
仙姑倒是被秦王这番话说的心中一痛,她不自觉的摸摸自己腹中胎儿,秦王立即道:“夫人稍缓。”又吩咐一旁的媳妇去搬椅子:“夫人还是小心点,坐下慢慢说才是。”
仙姑心中暗叹一口气,终于还是缓缓坐下,又吩咐孙堂主等人先退下去。秦王见态势缓和,不由问道:“她现在还好吧?”
仙姑点点头,太子和秦王这才放下心来。
“夫人既然也心存疑虑,不如请她出来,大家当面把话说清楚。”一旁的媳妇给太子和秦王也搬来两张椅子,秦王一边落座一边试探。
“既然两位殿下都说这中间必定有误会,我一个孀居人,行动又不便,就请二位拿证据说话,七日之后我在此处恭候两位殿下。至于唐姑娘,这七日尽请放心。”
太子和秦王对了一下眼神,知道她是要以薛可为人质,让他们去找凶手,虽然无奈,但好歹有七日期限,倒可以慢慢商议。二人虽然地位尊贵,此刻投鼠忌器,竟是无计可施,只好同意。
仙姑到暗道中,见薛可和阿六两人被绑的结结实实,二人口中被塞着一块布,得知二人中间并无任何交流后,命将二人分开关押,取出薛可口中的布,道:“唐姑娘,受苦了。”
“嫂嫂,为什么?”
仙姑留神看着薛可的神情,认真道:“你知道任遥怎么死的么?”
薛可点点头:“是被辰光刺死的。”
仙姑又问她几个问题,见她神情不似作伪,确实不知道任遥的具体死因,心下也有几分相信太子和秦王的话,又派人问了阿六,果然阿六也只是说薛可得到消息后便生病,今日刚好便过来。
“孙家的,你去请大夫过来,唐姑娘看上去气色不好。”
“嫂嫂,我身子不碍事。”薛可看了看她,忍不住道:“你还好吧?宝宝还好吧?”
仙姑心里一酸,今日又确实有些疲累,想是脸色不大好看,态度也软了些:“唐姑娘不妨在我这小住几天。”
得知阿六没有危险后,薛可连连点头:“我本是就是要过来陪嫂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