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嫁

  宋才书一看宋粮民正在气头上连忙上前劝阻:“爹,昕妹也是为了咱全家好,你别动怒,咱家的田回来了,昕妹的婚事也有着落了,你不该高兴的吗?”
  “高兴?你爹我差点气死了!”宋粮民在宋昕书面前算是比较克制,面对儿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爹,你先听我……”宋昕书刚要开口说话便被宋粮民冲掉:“你别乱插嘴!”
  宋昕书委屈地噤声,只得无力地看着宋怀书帮着宋粮民造势跟着骂几句,之后话锋一转道:“爹,你也消消火,二弟和昕妹下次绝对不敢再瞒着您了。”
  “爹,孩儿们都知道错了,您就消消气吧!别气坏了身子。”宋才书趁机添一把火,宋昕书一开始还真没发现,苏青竟无形中令宋家人有这么大的改观。
  看看女儿充满幽怨的眼神,宋粮民终于在多重劝诫下缴械投降。
  “你们以后别再背着我乱作主张了,凡事都要告知你娘和我。”
  “好好好,爹,这次是我们的错,不会再有下次了。”宋昕书合掌撒娇,宋粮民心头的怒火这才熄灭。
  “这十两,你明天给苏青送去。”宋粮民说着便将一个裹得紧实的小布包交给宋昕书,宋昕书连连推辞。
  宋粮民刚刚缓和的脸色瞬间绷起来:“刚说过的话又忘记了不是?这银子咱家本来就不该收的。”
  “爹,这是苏青给的聘礼,我已然收下,哪有退回去的道理?”一看宋粮民毋庸置疑的态度也有些气馁,不过她是断然不能将银子退回去的。
  宋昕书忤逆的举动再次惹恼宋粮民,林贵芬一再维护苏青的形象,可他怎么看那个男人也就是个不安分的匪子!
  宋粮民沉声喝道:“你根本就不了解苏青是什么人,就要嫁给他?我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糊涂的女儿!”
  “爹,我明白您是为女儿着想,可方家要咱家十两银子,那几乎是咱们全家家底!我出嫁一次就要把家底掏空,以后你们可怎么生活?苏青是被人说是匪子,可他一没抢劫二没偷盗,更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咱家困难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给了一锭银子,谁到底值得我嫁?爹,我们可不能被别人给蒙了眼。”
  这时宋怀书趁机插话道:“爹,昕妹说得确实是理儿,方家人什么底细您还不清楚吗?大家都说苏青是匪子,可这都是空口无凭,我看他倒不像方家大儿那样,整日厮混什么都不会干,前几日还上镇里的赌场输掉了半个家当,方叔和方婶可没差点没把他打死!”
  “是啊爹,苏青虽然对人动过手,可打的人却是村里的无赖痞子,若是没人出头教训,倒霉的指不定是其他无辜人呢。”宋才书也在一旁帮腔。
  宋粮民听到这里唉声叹气:“爹知道,爹知道。”
  早年宋家便与方家说定了宋昕书的婚事,只是宋昕书出了意外才让方家一拖再拖,就这么快拖到宋昕书十六岁,虽说是方家背离约定,可他们宋家人也不能做小人啊。
  “爹,我是不了解苏青是什么人,可我知道他起码没在人家有难的时候落井下石,我当初救了他,他一直都没忘那份恩情,还多次想要报恩,现在在我们家有难之时,又拿出聘礼过来提亲,我去找他要聘礼的时候,更是直接给了十两银子,他这份度量,而村里其他男子避我还来不及呢,摸着良心说,倒是我配不上他了。”
  “昕丫头,你不能这么说自己,他能娶你,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配得上!”宋粮民察觉到宋昕书突然转低的情绪,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
  宋昕书一听这话,小心翼翼地抬头:“那,爹?您这是同意这门婚事了?”
  宋粮民甩甩衣袖没有回应,他也不是顽固不化的老头子,苏青的为人也看在眼里,只是他活了大半辈子,最见不得自家儿女在外面被人乱嚼舌根,不过女儿自己都表态了,他再阻拦便真的是顽固不化了。
  次日一大早,宋家便为宋昕书的婚事忙起来。
  零落的院内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门楣上用浆糊贴着红纸,屋前甚至挂上了手工制作的红灯笼,素净的小院瞬间染上喜庆的色彩。
  宋昕书端坐在屋内整理自己的衣物,女儿一出嫁便要搬去夫家住了,虽说都在白溪村,但性质还是发生了变化的。
  林贵芬佝偻着腰身从木箱底抽出一套绣有暗红花纹的旧衣,拿起针线修修改改,辛酸而又不舍道:“可怜的昕丫头,都要成为别家媳妇了,娘却不能给你赶出一件新嫁衣来,你不要嫌弃娘以前穿过这件嫁衣啊……”
  “这件衣服就很好了,花纹也很别致的,是阿婆一针一线缝制的吧?穿上它,我就像是跟年轻时候的您一样,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了,幸福一辈子!”
  “就你嘴甜!”林贵芬点点宋昕书的鼻尖,“昕丫头啊,爹和娘苦了大半辈子,就盼着你们兄妹几个能过上好日子。”
  “娘,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的,您有四个孩子呢,我,两位哥哥,还有小沐都会好好孝敬你和爹的!”
  林贵芬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神情,宋昕书嘿嘿地笑着,她认为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清贫点也没什么,爹对娘掏心窝子的好,日子磕磕巴巴,只要勤勉劳作总会有好起来的时候。
  “娘,您别担心,穿了娘的嫁衣,我便和娘一样幸福了。”宋昕书轻微低头,眉眼乖顺极了。
  林贵芬放下手中的针线回道:“瞎说,你一定要比娘过得好。”
  二人低下头陷入沉默,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一炷香后,林贵芬撑开已经修改完毕的嫁衣,唤着宋昕书的名字:“昕丫头,快来试下合身不。”
  宋昕书脆生生地应着,一边顺势穿上一边说道:“娘的手艺和阿婆一样好!”
  “哎,咱闺女就是漂亮!”林贵芬连连点头,看着宋昕书娟秀的面孔不知不觉湿润了双眼。
  宋昕书站起身摆动起裙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心满意足后她将嫁衣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
  这天晚上宋昕书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和母亲并列躺在炕上说着心里话,夜深的时候林贵芬吹灭灯烛,向宋昕书传授着夫妻间行事相关事宜。
  但古代人内敛含蓄,宋昕书着实听着费劲,甚至感到层层困意席卷神志,终于架不住睡意沉沉地陷入梦境,五更时分宋昕书又被林贵芬摇醒。
  迷迷糊糊中,宋昕书在林贵芬的协助下穿上嫁衣,画上简单的妆容,蒙上头盖静坐在屋内,等着男方来接亲。
  而屋外,宋粮民驻足已久,他起初是最反对这门婚事的,但现在也难免欣喜,衣襟都被晨露浸透了,显然是一夜没有阖眼。
  林贵芬走出来将红彤彤的苹果递给宋粮民,向他使了个眼色,宋粮民慢腾腾地推门而入,双眼泛红地走进宋昕书的房间。
  “娘?”以为是林贵芬返回的宋昕书疑惑地出声,回头才发现是宋粮民。
  宋粮民晃神,匆忙将苹果塞到宋昕书手里,“昕丫头,你别怪爹,爹只是不想你受委屈……”
  宋昕书愣怔一下,随即回应道:“爹,女儿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无论苏青如何,这是女儿的选择,也请爹相信他一次。”
  宋粮民叹气,眉目似乎瞬间苍老几分,今日是女儿大喜的日子,他却满心的苦涩和无奈,那些丧气的话断不能说出口的。
  思来想去,仔细斟酌着语言,他迟疑地开口:“嫁过去了好好的,别耍脾气,你们互相扶持互相依靠,是要过一辈子的。”
  “女儿明白的,爹,您就放心吧。”宋昕书放柔嗓音,却透露出无比坚定的神情。
  她与苏青的婚事,机缘巧合中似乎有那么点命中注定,她握紧手中的苹果,安静地闭上双眼。
  “宋家的,你们这办的什么事儿啊?!给老娘出来!”
  听到门外肆意的谩骂声,宋昕书猛然睁开双眼,心里咯噔一下,这么重要的日子果然不能一帆风顺。
  宋粮民知道来者何人,他拍拍宋昕书的胳膊让她安心,脸色阴沉得可怕,打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宋昕书不安地移动身体,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就这么出去,旁边的林贵芬也按住她的肩膀道:“你爹会处理好的,你安静待在这儿就行。”
  “娘。”宋昕书听门外那声音耳熟,却想不起对方的身份,就忍不住询问道:“喊话的女人谁啊,说话这么冲,我爹怎么跟人理论去了?”
  “方家的人,你别掺和了,你今天就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一向怯弱的林贵芬强势了一回,也是,女儿大婚的日子,她怎么也不能容忍有人来砸场子。
  宋昕书记忆回闪,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方大娘来他们家要嫁妆的事情,当即气得手抖:“他们还有脸找上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