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山中热泉观蹊跷 悬崖凸地藏玄机
“如果湖泊只是其中的一个点,那另一个点应该具有什么特征呢?既然高度和角度会产生偏差,那得到第二个点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在同样的标准下?比如与第一个观察点差不多高度,差不多角度?”
“但我又总是否定这个想法,如果山上与湖畔的两拨人能够互动,先在第一个观察点确定高处观测到的位置,然后由高处指引湖水的人游到那个位置,这样湖水中的位置就是高处观察到的绝对位置,然后再从第二个观察点看过去,这不就可以避免偏差了吗?”
“哦?你是说以高处作为标准和调整的角度,将第一个点绝对地固定在湖中,然后再寻找第二个点?我也想过,甚至比你想的还要夸张,为何太阳不能在湖面落下两次?如果第二个观察点只是白天的某个时间太阳投映到水面,那两个太阳的落点不就是一条线了吗?但我还是否定了,因为在微观层面,太阳的移动将造成很大的偏差,每个时辰都在移动,到底以哪个时辰作为标准呢?微观的细小偏差,落在宏观上却会造成巨大的不同。”
“所以,你认为孙隆怀的线索不会是宏观与微观的结合?”
“不,他一定两者结合,这样的线索才难破解,但肯定在统一的标准下,或者说,微观的那个点根本无法影响全局的偏差!”
突然,两人异口同声道。
“天无月的附近!“
说罢,他俩兴奋地冲出帐篷,就看到黄晨英和周世灵在聊天,面前的篝火呲呲作响,周遭却反差的漆黑一片,不远处,辽东的灰熊和钻地鼠正在收拾柴火。
“大半夜的为何不睡?”
“我们兄弟习惯夜里干活,只在清晨睡上一会儿,改不了的毛病,周东家,你二位这是?”
“突然想到一些思路想去查查。”
“可否需要我们陪同?”
于是,四人摸黑来到看见天无月的地方,此处距离营地估摸半里远。
“周东家,可有讲究?”
“你俩都是观地的高手,此处可有异常?”
俩人疑惑地对视一眼,手指大概划了个范围,一人一侧相背离开,韩福临饶有兴致地看着,灰熊那边巨大的身躯往地上一蹲,双目紧闭,掌心在地上缓缓抚摸,粗糙的大手就像触碰女人的肌肤,偶尔五指并拢轻轻滑过,偶尔张开成爪扣地旋转。
而钻地鼠那边却悄无声息,只是全身趴伏在雪中,侧耳贴住地面久久不动,最后,竟然张嘴探舌舔食泥土。
终于,俩人前来复命,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
“回二位爷,此处并无矿藏,普通山地罢了,但其下六丈存有热泉,自下而上奔腾,却在这里形成拐点,冲击之势形如回龙,然后朝着山下湖水方向泄去。”
突然,韩福临走到悬崖边,避开火把,月光清冷投下,视野左右倒是那些从山壁中凸出的平地,现在山下黑咕隆咚,那些笔直的枯树真如悬浮在空中,但那处败笔般的地方也收在眼中。
“倒是奇特,这里悬崖陡峭,却形成这么多的山间凸地,就像专门凿出一个个窝窝,然后把表面平整形成一个悬空的小岛,你觉得哪里不对?”
“你看右侧半腰那个凸地,面积巨大却毫无树木,平平整整呈现半圆,就像专门的观景台。”
“观景台?”
韩福临坏笑着点点头,周云生喊过灰熊,稍一估算,竟然差不多就是六丈高度,这下,俩人似乎见到了曙光,如此特殊的地方竟然有个这么特殊的所在,观景台观什么?湖水波澜还是日月同辉?
“不,天无月!”
大半夜的,周云生可是迫不及待,连忙招呼大家起床,周三儿打着哆嗦准备绳索,辽东的二位自告奋勇充当先锋,周云生当仁不让带头下去,这一遭可是出乎大家意料,加之夜黑陡峭,绳索前后检查了数遍,所有人都吊着一口气。
仨人背好家伙缓缓下攀,不多久便落到地上,简单分工后,钻地鼠继续趴伏,灰熊研究山壁,周云生则站在边沿望向湖泊。
这里与昨日的观察位置落差六丈,距离也的确不近,可谓在微观层面相差很远,但远处那座遮蔽月亮的山峰遥遥在目,湖泊的俯瞰形状没有变化,周云生多了个心眼,在上面的时候记住了此刻月亮与远处山峰的相对位置,发现此处观察丝毫没有改变,至少视野中不会造成明显偏差,这代表如果用于观察宏观现象,站在这里或者上面,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但这片平地的面积可是不小,凸出长度至少三丈,与山壁连接的两侧相距至少五丈,比着周云生的身长,差不多十个有余,外围一圈呈现不规则的弧形,内部被山壁直下竖切,还真是一个近乎标准的半圆。
这时,钻地鼠疑惑地站起来,和周云生耳语几句,就看到俩人竟在地上猛猛跺了几脚,灰熊在那边一脸埋怨,他此刻更加怪异,闭着眼睛昂着脑袋,整个人就像一张风干的熊皮,四肢大张贴在壁上,两手食指诡异地在上面勾勒描绘,随即再挪动几步继续如此。
周云生则带着钻地鼠刨来刨去,扒开积雪露出底下的泥土,俩人端详一会儿,然后四处转悠,偶尔扒开积雪,偶尔拽起一丛矮灌植物,只是表情越来越奇怪。
“钻地鼠,你们讲的破缝,是不是挖土特轻松?”
“那倒是,别看土地沉降板结后坚硬紧致,特别是冬季冻住更是难挖,但在我们看来,土壤其实就像盆景的上水石一样,空隙相见,水分流动,植物的根茎和虫子都在里面生长,这么多因素造成土地形成相对稳定的结构,但就像孔明锁一样,中间一定有个死穴,那里力道汇集,正好左右周遭的平衡,一旦寻到直接破坏,便可裂开大片区域。”
“但与你们盗墓的不同,那些穴点并非处处都有,也不可能正好位于盗洞需要的位置,而且裂缝只能层层进行,不可能一点通底,所以我们不懂盗墓也情有可原,从挖洞就落了下乘。”
“谈何下乘,我们是偷死人债,你们才是取天上财,这样,现在不需要那么精准,你帮我选一个地方,咱们把表面裂开。”
钻地鼠自信地点点头,快步走向刚才趴伏的一处地方,手指在表面轻轻摸索,终于向下点了点,周云生举起洛阳铲重重钻下,咣当一声,冻土表面只留下浅浅的一个坑,可是,刹那时间,层层裂缝开始向着四周蔓延,几铲子下去,竟松动无碍。
俩人左右开工,大约挖了小腿深度,却呆呆地盯着洞底,最后干脆走到平地边沿,贴着圈边儿继续挖掘,想不到外围竟然是一圈石壁。
“这是一个池子?”
“没错!但被填了泥土,最多过膝,所以,根本无法生长大树,从山上观察,尤其在冬季,视野中才会那么突兀。”
“那这里以前有水?天然的?”
“不,关键在于为何要人工填土。”
“有水便能投映,日沉水?那石流泪呢?”
“在我这里!”
灰熊不可思议地指着山壁。
“热泉的回龙之势正好经过这里,如果点开,此处就是一个悬崖湖泊,而且回龙的冲力巨大,下泻通道却更加顺畅,这里只会缓缓流出,最后顺着边沿慢慢溢出,不会形成大瀑布,只会像涓涓细流被下面的山壁吸收。”
“懂了,我懂了!为何孙家对于坟头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措辞,作为现任东家的孙世忠坚信爷爷封印了坟头山,但孙世义却说自己是秘密的断送者,这是埋葬的意思,但封印代表能够再次开启,埋葬却意味着彻底消失,截然不同的两种思路。”
“好你个孙隆怀,耍着自己的孙子团团转,难道孙世义兄弟被你救回去,只是帮着年幼的孙世忠看管坟头山的狗?但真正的目的还是让孙世忠重新开启?只是你没想到秋家的加入,暴毙之时连后事都来不及交代。那你为何不愿意交给儿子?或者说,为何还要去封印坟头山?儿子和孙子能有多大的区别让你这样区别对待?”
“可能你想多了,孙隆怀的确看到坟头山带来的阴暗,所以封印了它,但他可能像召公一样,认为那里不能也不应该被摧毁,因为里面的事物足以让人产生敬畏,或者,它是值得研究的,并不代表绝对的反面,如此考量,孙隆怀只是在等待合适的人重启坟头山,亲见那个东西。”
“可是,秋家的遭遇和秋墨灵的创造,只能走向反面啊。”
“不,秋家只是取到了那里的一丝一毫罢了,却演化出后续的种种神奇,那作为源头可以估量吗?所以,莫要一叶障目,以指当月。”
“难道还能比彘花树更加神圣?”
“彘花树只是一个神圣的结果,但创造神圣的本体却在坟头山,你说,哪个更神圣?”
周云生回到上面后,与韩福临一直讨论着,周三儿带着手下赶紧清理水池,季子康却认真地左右跑动,似乎在研究周云生的论点。
“子康啊,你到底想得出个啥结论?”
“婆婆,我觉得云生想多了,就算太阳落在那个水池中,与湖面的那点形成直线,但有没有水毫无关系啊,就这么大点地方,不都指着一个方向?干嘛非要重新装水,站在里面估摸一下不就得了?”
黄晨英大眼珠子一翻,嘟着嘴摇摇头,带着周世灵走了过去,仨人来到水池正上方的山沿,五六丈的宽度相对于湖面根本忽略不计,但她让周世灵站在一侧,自己站在另一头,然后招呼季子康。
“你心里记住湖面上的那个点,然后分别在我和世灵的位置连线观察,看看有何区别?”
果然,那家伙吃惊地看着黄晨英。
“云生没有错,真正的微观在这里,恰恰因为宏观对偏差忽略不计,便更要利用微观来做文章,这是巧妙的以小博大,将高低角度不同产生的偏差转化为调整方向的契机。”
“就像你发现的,短短距离站在两个不同的位置与湖面的点连线,就会出现截然不同的方向,所以,才一定要确定太阳在水面真实的投映点。”
这时,周三儿来报,泥土已经清理干净,根本就是一个石头池子。
就看着韩福临一声令下,灰熊右手举着洛阳铲,左手指尖稍稍定位,一个猛子就砸了上去,山壁的碎石顿时裂开落下,周三儿带人一顿挖凿后让到一边,灰熊继续指尖定位铲头开穴。
很快,他拦住周三儿,命他们先行上去,然后与钻地鼠紧靠在两侧山壁,狠狠一凿便赶紧攀绳,突然,就听到轰的一声,一个洞口破裂冲开,一道热泉奔涌而出,热气腾腾的水柱冲刷在池中,半柱香的功夫后,终于泄去力道变成了涓涓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