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震怒
而徐大少则是强忍着差点儿被重新扯裂开的伤口,装出一副完全没事的模样,看得全府最精明的两个小妖精同时发笑,然后又在飞速对视一眼之后尴尬而且很失礼地双双扭过头去。也不知这两位小姑奶奶到底是哪儿结了什么仇,看来也有必要问一问了。想到此处,徐大少不禁有些想扶额的冲动。
好不容易才打发了这一大群母亲、姨娘、婶娘的女性长辈,徐大少这才得以脱身。而徐妙锦也不知是见自己没事,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也在外围腕了自己几眼之后自动消失。徐钦这才赶忙让采莲丫头扶自己回去,不过真不是他已经娇气到了这种程度,而是估计肩膀上的伤口真的又裂开了,疼得他冷汗直冒。
谁知道,刚回自家小院,徐大少便“吭哧”,吃了一嘴结结实实的闭门羹…原来是自家这个郡主老婆大人,赶在进院之后,趁他不注意,几步抢上前,将主楼的大门给关了个严严实实。嗯,还有个更积极的小丫头片子帮着关门。
“站住!少爷我的伤口裂开了!”亏得徐钦眼明手快,在采莲丫头试图逃跑的一瞬间拉住了她。不过看起来,这个家伙也叛变革命了啊!
“诶~?”小丫头迷迷糊糊的,只是下意识地听从了自家少爷的吩咐,而没有继续跑路,不过脑子似乎一下子没转过来。
“呀!少爷您伤哪儿了?!刚才不是…”小丫头楞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
“方才是不想让夫人她们担心。伤得不重,就肩膀上擦破了点儿…不过应该是裂开了…”
这下不用徐钦再说什么了,血已经浸透了这身鸦青色的长袍。
小丫头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直接就看见了缎面上浸出的深色,顿时花容失色、无声惊呼。
“没事儿,就擦破了点儿皮!”徐钦说着淡然地指了指书房的位置,示意让她去书房给自己重新包扎一下。
伤势虽然不严重,但现在静下来,方才又被家里一众毫不知情且过分热情的女性长辈扯裂开了,还真是挺疼的。加上这一通混乱和惊吓引发的疲惫,徐钦现在真是没心思再去哄家里这位小姑奶奶了。
小丫头不愧是专门拨到徐钦房里的大丫头,在短暂的惊恐之后,马上便伶俐了起来。很冷静地扶着徐钦去了书房,帮着把外袍解开,仔细查验。然后很冷静地按照徐钦的吩咐,指挥下面的小丫头去准备金疮药、热水和干净布条等一应所需。
然而没多久,郡主殿下主仆竟主动出现在了书房,虽然殿下的脸色依然绷着,但已经非常不错了。通知她显然是采莲小丫头的主意,弄得徐大少不知是该为这小丫头的脑子上线而高兴,还是该为这个小叛徒生气。
“哼!徐小公爷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英雄救美也会疼么?”
从这个称呼上就能知道,朱云轻依然是怒火中烧,或者说是妒火中烧…二人成婚这么些日子以来,也算是琴瑟和谐,她可是从未再用过“徐小公爷”这个正式而又生疏的称呼了。这仿佛又回到了年初那个残雪宫亭,二人各怀鬼胎、暗藏机锋的场面。
对此徐大少自是哭笑不得,而且吧,这事儿还不好解释,简直就是黄泥巴掉裤裆。尤其是现在这个场面,绝对不能说反而是关雎为了救自己而舍身的事,否则正在气头上的郡主老婆大人非得原地爆炸不可!
女人上头的时候,都毫无道理可讲。特别是朱云轻的“黑历史”徐大少也是大概清楚的,真把她惹毛了,指不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娘子大人这么说就是取笑为夫了,那些刺客就是专门冲着为夫来的,为夫当时被追杀得满地乱爬,只想着逃命,谁还有空去‘英雄救美’?再说了,对为夫而言,就算是‘牡丹花下死’也定然要死在娘子这朵牡丹花仙之下!嘶…”
“噗…”
徐钦这一番龇牙咧嘴的插科打诨,惹得房里一群大大小小的美女娇笑不已,就连正在气头上的朱云轻也忍不住掩嘴轻笑。嗯,看来这一关也是混过去了。
“还能贫,那看来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妾身也乏了,先去休息,夫君大人今晚就在书房好好休息吧!”
看来这余怒还是没有消尽,开玩笑,今晚睡书房,明晚呢?后天、大后天呢?
“你看为夫这是有伤在身呢!而且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可疼死我了!还请心灵手巧、兰心蕙质、聪明伶俐的娘子大人屈尊给我包扎一下吧!”
关键时刻,徐大少果断牺牲了叛徒小丫头,反正这丫头可比郡主老婆好哄多了,明天随便送她点儿什么,保准她自动忘得一干二净。
朱云轻闻言,也是眼前一亮,竟丝毫没有迟疑和推拒,直到五秒钟之后,徐大少才发现,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愚蠢至极的错误!
“啊~~!”这晚徐府的闹剧,最终以徐大少院子里传出的杀猪般的嚎叫声落下了帷幕…
而与此同时,徐钦遇刺的事,如同凌冽的江风一般,很快便传遍了应天内外,包括皇宫中的两处天下最重要的中枢。
东宫之中,身穿赤色常服的皇太孙殿下几乎是脸色铁青,按在座椅扶手上的双手关节发白,又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显然是震怒异常。一员着青色常服的官员则默默地跪在他面前,恭敬而淡然。
朱允炆越想越气,忽地抬起左手,也不知是准备拍桌子,又或者是想砸了几案上的茶杯。可突然,左侧的一声轻咳,让他不得不“心平气和”地收回了手。
“殿下,你舅舅也是为你好,你切不可为此恼了他!咱们吕家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几个伶仃的人,谁还不指望谁好呢?”
声音并不重,甚至还透着一股温婉的意味,却让皇太孙殿下完全无法反驳,因为此时坐在他左侧的,正是其生母,现任“太子妃”吕氏。
面对自己的母亲,朱允炆只能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况且他知道她说得对,自己真正能够完全信任、将生死交付的,其实唯有在场的二人。但朱允炆很想说,自己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是帝国名正言顺的储君,自己的意志和计划才是无可违逆的。可面对自己的母亲,什么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在心中重重一叹。
“是,谨遵母妃教诲。舅舅请起!坐吧!”皇太孙殿下先招呼青袍官员起身坐下,这才继续说道。
“现今局势波诡云谲,况且大位已定,母亲和舅舅若真是为孩儿好,切不可节外生枝!舅舅的能力,本宫一直是信得过的,本宫和母妃深居宫中,外面的事就全仰仗舅舅了!”
“殿下放心,臣明白该怎么做。”
“嗯,辛苦舅舅,时辰也不早了…”
次日早朝,徐钦依旧以锦衣卫堂上官的身份值御前仪卫。虽说又因此被自家夫人数落了一通,但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昨日的刺杀事件如同一场超级风暴的前奏,将整个应天城推向了火山口:震怒的皇帝陛下、不明所以的朝臣,不管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总之自己这个当事人如常一般,便能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避免更大的动荡。
果然,皇帝陛下在朝会上“大发雷霆”,将上至五军都督府各个都督,下至各京卫守备巡城小队,乃至五城兵马司,以及文官系统的应天府、京畿各县,所有但凡与此有关的衙门,不管在场不在场的,全给喷了个狗血淋头。
然而实际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竟罕见地没有任何实质惩处,让满朝文武,在庆幸的同时,又感到一种格外诡异的氛围。
所以说,习惯很可怕,洪武皇帝陛下突然光喷口水不杀人了,反而是让大家不习惯了。
退朝后,御书房。
“好了,自己坐吧!”皇帝陛下自然是知道他有伤在身的,毕竟请了太医院的御医出手,他也清楚徐钦今天摆出这副姿态的目的,内心对此也是极为欣慰的。
“伤势怎么样了?”
“回陛下,一点儿皮肉伤,不碍事。”徐钦知道,自己的这番行动,再次正中皇帝陛下的好球区,但接下来的才是关键,故而一点儿也不敢得意忘形。
朱元璋淡然地瞟了他一眼,另一边很自然地拿起御案上的奏疏开始皇帝的日常工作,同时“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道。
“动手的人有眉目了?”
果然,这漫不经心的一问,瞬间让徐钦有一种冷汗想往外冒的感觉。论精明和嗅觉,朱元璋大概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要想在他面前蒙混过关,难度不可谓不大。
“回陛下,臣无能,暂时毫无头绪。”
徐钦说着,就要起身请罪。然而皇帝陛下第一时间将手里的奏疏轻轻扔回案上,并阻止了他。
“请罪就不必了!这些事原本也不怪你,现在你知道这应天城有多少龌龊了吧?有人对你动了手,朕的脸面事小,你自己的小命自己看着办!若是不把这些毒瘤挖出来,朕的孙女迟早要做寡妇!”
“臣明白!然则现下确实是多事之秋,臣以为凡事当分轻重缓急,还是应以大局维稳为重。况且,怎么看这件事也和臣追查张逆脱不了干系!若说是调虎离山、混淆视听之计,亦未尝不可能。”
听了徐钦的话,朱元璋欣慰地点了点头,对徐钦表示了认同。
“嗯,总之你下来全权处理不管是张逆,还是旁的什么贼子,都要铲除干净!朕给你一个口谕,把高炽这个小兔崽子给朕禁足了!而你,也该好自为之!”
说着,皇帝陛下目露凶光,仿佛让整个御书房里的温度都在这一瞬间,下降了四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