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愿意
藜央一惊,却立刻便冷静下来。这个声音她记得,上一次她醒着的时候,他问她:你是谁。
藜央挣扎着坐了起来,抬头看着沙发上架腿而坐的高大俊朗的男人,启唇问:“你是谁?”
封炑显然没想到藜央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问他是谁。
他记得上次见面,他问她是谁,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而距离上次他来这里已经过去了三天,藜央也整整睡了三天。据医生说,中途再未醒过。可如今他进门不过几分钟,她就醒了。
这可真是
封炑有些啼笑皆非,他回道:“封炑,我是封炑。”
“封炑”藜央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细细打量着他。
那一瞬间,听着他的名字从她的口中念出,封炑突然胸口一热,而后密密麻麻的温热感传遍全身,顿时驱散了这些时日那灼热刺痛感所带来的压迫与沉重。可此刻身体的舒适并没有让他心情愉悦,他反而皱了皱眉,不知这种诡异的变化和联系到底因何而起。
他实在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看了看藜央,淡道:“你的伤,好了吗?”
藜央这一次倒是没有掀开衣服了,只是伸手进去摸了摸,然后道:“好了。”
即便封炑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仍是大吃一惊。
他起身走到藜央床前:“我看看。”
藜央一愣,上次他不是还不看么
封炑看着她瓷白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困惑,难得的有些无措。但他必须确认一些事情,只好又道:“给我看看。”
语气里却带了些连他也没察觉到的劝哄。
藜央顺从地“哦”了一声,然后微微撩开了上衣下摆。
这样听话封炑对她这毫无防备之心简直无从下手。而当那娇嫩洁白的肌肤落入他眼中时,他却再无法思考别的事情了。
凝白如霜,吹弹可破,一丝伤疤也无!
上次看时还狰狞可怖的痂已全然消失了,干净的好像那里从来没有受过伤。
封炑怔怔地看着她,可落在藜央眼中却让她格外仓皇,那眼神太炙热了,烧得她耳根子都红了。
封炑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封炑不由得感慨这铃声响的实在及时,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封铎打来的。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说罢,他走向一旁的落地窗前,接通了电话。
“喂。”
留下藜央满脸困惑地看着封炑对着透明的窗户一个人自说自语,他在跟谁说话呢?
这房间里不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他手里拿的那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又是什么?
为什么要贴着耳朵?
她索性下床,走到了他的身旁。这才听到好像那东西里传来什么声音:“警察没查到指纹、血型、面貌都没有”
在说些什么呢?
她一句都听不懂。
封炑结束这通电话后,扭头便看到藜央微微踮着脚,脑袋往他这边探着,竖着耳朵听他讲电话。而看到他转过头,又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得立刻退了回去,还欲盖弥彰地转过视线不再看他。
封炑有些好笑。
“下来做什么,伤都好了?”可问完他就后悔了,刚才又不是没看到,这是个什么蠢问题。
藜央却很快看了她一眼,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了,”然后又按了按肩膀和肋骨等其他地方,“其他的也都好了。”
封炑这才意识到,被车子撞了肯定不会只有一处创伤,腹部那个应该是最重的。
“还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吗?”
藜央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乖巧的简直不像话。
封炑撇开眼,道:“再让医生检查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出院吧。”
“出院?”藜央有些莫名。
“嗯,伤好了不就出院了?”封炑反问,目光带了些深邃。
可藜央还是愣愣地看着他,一双杏眼忽闪忽闪,装满了疑问与不解。
封炑难得耐心道:“医院是给病人住的,你已经好了,自然要出院的。”
藜央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就是说,我要离开这里”
封炑缓缓点了点头。
“可是离开这里,我去哪里”藜央低着头喃喃,声音里满是无所适从的无措与张皇。
听得封炑的胸口又开始隐隐灼烧,不再温暖,而是刺痛。他使劲按了按心口,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你能不能”藜央猛地抬头看他,却在看见到他蹙起的眉头时吓得止住了话头。
封炑只觉得胸口更痛了,他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脸色,道:“你要说什么?”
藜央嘴角翕翕,却没再说话。
她想问,你能不能带我走。
可刚才没能问出口,现在她更说不出口了。
他们非亲非故,他为何要带她走?
更何况,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他。
可是她除了他,再也没有认识的人了。
一时间,藜央只觉天大地大,竟无她的容身之处。
封炑看着眼前垂首看不清神色的藜央,头一次心生悔意。他原本就是要来告知她,让她伤好后住进封宅的。他又何须这样拐弯抹角,又何须让她如此惶恐不安。
或许,原本他也在犹疑不定?
不,他说过,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如今她伤好了,他便再没有往后延的理由。
封铎刚刚告诉他,警方加班加点查了整整三日,无论是指纹、血型等各种身份信息,全都查不到相匹配的。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亦让他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眼前的女子不知来历,在这个世界上无一人相识,除了他恐怕再也没有认识的人,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照看她?
在封家,她会过的很好,他有这个能力会让她过的很好。
这样想,封炑便不再犹豫,沉声道:“去封家吧。”
藜央讶异:“封家?”
“去封家,去我家。”封炑又道。
“去你家?”藜央神色复杂,似不信,似欢喜,似怀疑。
封炑突然意识到,他把事情想的有些简单了。如果藜央铁了心不愿意跟他走,他似乎也不能强行把人绑走。他顿了顿,然后道:“对,去我家,你愿意吗?奶奶很热情,她很想见见你。程阿姨也很好,你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
“我愿意。”就在封炑不知道在用什么样复杂的心情喋喋不休地劝哄她的时候,他听到藜央这样道。
封炑的话戛然而止。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她却并未避开,反而认真地回视他,又一次认真道:“我愿意。”
就在那一瞬间,像是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突然被移开,胸口的灼热一消而散,封炑顿觉轻松舒畅。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自在与惬意,更甚从前。
那一刻,他也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他所有的变化都与眼前这个叫藜央的女子有着非比寻常的联系。他想,这样一个对他有着莫名影响的女人,他有什么理由不放在眼前亲自看着?
封炑不再踯躅,他拉过藜央,道:“去做检查。”
藜央怔怔地被他一路拉到了检查中心,直到采血的护士割破了她的手指她才重新反应过来,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
前一刻,她还在暗自苦恼该何去何从,可现在这个难题就这样解决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似有所感应,她猛地一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他正立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她,目光幽邃。
藜央似有些承受不住般低下头,转而看着护士手中的针管慢慢集满赤红的血。
“好了小姐,可以出去了。”护士的声音很温柔,稍稍抚平了些许她慌乱的心跳。
她轻轻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却一出门便被封炑抓住了手,心跳顿时被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