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穷途末路
龟兹王宫。
白宜恩坐在上首接受龟兹朝中重臣的膜拜,看着那一个个态度恭敬的大臣,白宜恩心中并无丝毫喜悦,有的只是无奈,他并非没有野心,每每做梦都想登上龟兹王位,成为一国之君。
虽然他有足够的野心以及志向,只是兀庵宁的身体向来不错,身为世子,他也只能等待。
今日机会来了,可白宜恩却发现他等到的并非是个王位,而是一口枯井,一个深不见底的枯井,只要他一坐上去,便会顺着那口枯井,一沉到底。
若与其他国家为敌,他或许还有心较量,然而对手却是大唐,着实令他心惊胆寒,今年年初,正是他代替兀庵宁前往大唐朝拜,他亲眼目睹大唐威势,不敢与之抗衡。
白宜恩不想上位,极力表示他才干不足,希望让位于二王子白宜斯,毕竟这王位如今可是个烫手山芋,谁想要谁就拿去。
白宜斯平日里没少跟白宜恩争宠,仗着武艺不俗,经常随军征战,希望能够打动兀庵宁,另立继承人。
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白宜斯也是变得无比大度,再度将王位推给了最得兀庵宁喜爱的三王子。
三王子也不是蠢得,死活不同意,平日里纷纷想着争权的王子们,在这时候,尽是成了孔融一般的人物,让来让去,最后让到了只有一岁半的八王子头上,荒唐搞笑的很。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尤以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更是如此。
故而大臣们纷纷上书,将白宜恩这位世子推了上去,连拒绝的余地都不给,他不想上位,却不得不上!
想着房遗玉以七千军卒大破突厥八万大军的战绩,白宜恩只觉身后发寒,那骁勇善战的突厥战士,在大唐的七千人马面前都是这般不堪一击,更别提那随后便至的十二万大唐主力军了,凭他龟兹王城中的这两万兵马又如何抵抗?
白宜恩冷眼瞧着朝中流亡派与主和派的争辩,心中尽是一阵烦躁。
一般来说,若论派系,武官主战,文官主和,基本上是自古不变的定律,然而如今在龟兹却是起了变化,文官依旧主和,然而武官却一心流亡,形成了全新的流亡派。
这流亡派的形成主要归功于房遗玉的胶郅谷一战,本来得知唐军压境,那些自大的龟兹将军还有心与之一战,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然而房遗玉在胶郅谷那一战却是将其彻底打蒙了,用七千军卒,只付出六人代价,便灭掉了突厥八万军卒。这本就是件足以震惊西域三十六国的大事,更何况突厥的智囊还是龟兹守护神邓化。
原本主战的将军们纷纷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这哪有的打?八万骑兵被大唐七千先锋军给干掉了,他们这三万将士够人塞牙缝的吗?
故而这主战派的一众武将纷纷改口,不再主战,开始建议逃亡,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要一路向西,回归游牧民族的习性,逃到远处,大唐就不会再追上来了!
故而,一个全新派系,逃亡派,就这么形成了。
“行了,你们先退吧!让本王好好想想!”白宜恩被他们吵的心烦意乱,索性挥手,将众臣赶出王宫。
正在白宜恩毫无对策之际,忽闻近侍通报,邓化求见。
白宜恩忙将邓化请进宫来。
兀庵宁不敢任用邓化,然而安西夫人却知她那外甥的能耐,便让几个孙子都跟着邓化学习韬略,而邓化正是白宜恩的恩师。
“恩师无碍,弟子也就放心了!”白宜恩亲自迎上。
邓化已然得知兀庵宁驾崩的消息,红着眼眶道:“大王当真去了?”
白宜恩颇为伤感,但此时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当即求助道:“还请恩师救我,眼下这般局势,弟子该如何是好啊!”
邓化强压伤感,并未表明来意,而是问起朝中局势。
白宜恩闻言面色一白,他登上王位本就是众臣逼迫,于一众大臣之间,并无丝毫威信,难以服众,先前流亡派与主和派吵来吵去,压根就没将他这位国主放在心上。
白宜恩阴沉着脸,将情况详细说与邓化。
邓化闻言大怒:“那些主张逃跑的大臣都该拉出去砍了,他们这是将大王置之死地,我龟兹从来就不是游牧民族,不以放牧而居,之所以能够威震西域,全仰仗城池坚固。”
“若举国离开城池,我龟兹多年积累下的财富便会成为西域三十六国眼中的肥肉,西域弱肉强食,到那时龟兹非但不会存在,百姓们也将成为各族奴隶,此事万万不可。”
白宜恩闻言巨震,因为舍不得这王位,他多次想同意流亡派的提议,只是见主和派占据上风,才没敢开口,如今听邓化这般一说,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心道:“好险!”
随后求助道:“那依照恩师意见?”
邓化叹了口气:“还是降了吧!突厥本就无心援助龟兹,此前是为师说服赫乞隆,突厥才肯出兵相助,胶郅谷一役,突厥折损八万强兵,断然不会再来支援了。”
“大唐的军事力量、科技水平以及年轻将领都非我龟兹可比,若存有一线生机,为师必会争取,可像如今似的,毫无希望,再苦撑也没意思,其实为师前来,便是受了大唐开路大将,云麾将军房遗玉所托,回来劝降的。你应知为师脾性,为师也不愿做这般丢人之事,但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选择!”
“大唐此番欲要占据龟兹,并非是要我等屈服那么简单,他们是打算永久在此驻扎,作为制霸西域的第一步,故而他们不能不择手段,反倒是要以理服人,尽量稳住民心,由此可以断定,他们必是不会亏待大王,更加不会为难龟兹的百姓!”
白宜恩站在这龟兹的权力中心,无上之位,呆呆看了邓化半晌,心中尽是一片酸楚,独自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道:“也罢,便依了恩师的,龟兹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