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雨过天晴

  公主府
  炽阳耀目,夏蝉长鸣,公主府中确是一片沉寂。
  日光从窗涌入进来,热情的拥抱屈膝环抱着自己的桦绱,将她笼罩。她穿了浅绿的长袍,赤着一双细白的脚坐在贵妃榻上出神的望着窗外,一头墨发垂在身后,就像上好的黑色绸缎,不过发顶可是有些打绺。
  光那么强,那么亮,却照不暖公主孤寂的心,照不亮灰沉悲伤的眼眸。
  这院门有三日未开了,公主啥都没吃,听兰芗说要么坐在贵妃榻上发呆;要么坐在书桌前,画锦鲤,一幅又一幅,丢了满地宣纸和畅游的鱼儿。
  那日公主带着滔天怒火,冷下脸驱马而归,一路疾驰回了宜春公主府。那寒霜的小脸令出门迎接的府丞王池愣在当场,堆积一脸老菊花的笑,霎时凋零。诚惶诚恐的提着袍子跟上,还不忘问旁边的小乙,出了何事?小乙面露难色,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等小乙寻思明白,桦绱摔上门将众人关在门外,再也没有出来过。众人惶恐,毕竟这么多年来公主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桦绱虽然回来,其它大多数侍卫还是留在大坝没有随行。海棠这几日因跟一群夫人小姐颇为熟识,威望极高,俨然成了公主府的代表。又都知晓她的官家小姐出身,年纪轻轻有品阶的女官,还在杜太后跟前侍奉过,对她多有敬重,代桦绱留在那处主持。
  桦绱关上门后抬步走向圆桌,而后……就那么站着,攥着马鞭木怔怔的站了好长时间没有动作。
  徒然奋力扬起手中的马鞭,抽向桌案,尤不解气甩开鞭子,开始解系在腰上的布条,将被撕得变了模样的长衫脱下来,狠命的撕拽拉扯。可是他明明撕得轻松,桦绱却扯了好久,才撕开小道口子。
  主子霸道放肆、暴虐无常,连着衣服都欺负人!气的将衣衫甩在角落,剧烈起伏的胸膛暗示桦绱情绪的激动。而后脱力的坐倒在地,明明不想哭的,可是就像汗水吧嗒吧嗒掉下来。不再倔强的隐忍克制情绪,任眼泪肆意流淌,无所顾忌。
  哭了多久,桦绱不记得了。累了躺在靠窗的贵妃榻上沉沉睡了过去,倒是没有梦魇,即使白日经历了这么大的一番起伏,可是睡得格外深沉。
  期间兰芗进来给她沏了新茶,笙歌也来了,被兰芗连翘劝说拦下:公主情绪不稳,还是莫要见了。
  桦绱谁都不想见,什么事也不想管,只想静静一人。换下衣衫,才看到长衫后面的惨不忍睹,也懒得梳洗,即使天气炙热,可她没有力气,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第二日清晨,桦绱从锦盒中翻出那副纸张微微泛黄的画,两条锦鲤,一红一黑,有题字:年年有余。
  她还记得少年转头朝她看过来的时候,背后笼罩着耀眼的光晕,可也不及黑沉沉的长眸里柔光亮眼。如今少年的模样已经模糊的记不清了,回忆时都是大致轮廓。
  研磨作画,着了魔的画锦鲤,一幅幅,一条条,黑的,红的。可是再也没人为她题字,年年有余成了奢望、讽刺。就像她的封号,长乐,长久的快乐,可是她背负愧疚的枷锁九年没有卸下。泪滴落宣纸,渲染成一个个不小的水渍,鱼的腹部与尾部跟着模糊,如同沇沇水流下的状态。
  第三日,兰芗轻轻开了门,怕吵到桦绱,悄悄向里面瞧看,原来醒了。
  “……殿下,雪白回来了。”兰芗带着黄花梨镂雕食盒,照例摆上几样小菜一碗清粥。她嘴笨不会劝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何况殿下的身体瘦弱的令人心疼。
  “殿下,今日厨子炒了几样青菜,你要不”兰芗还没斟酌好措辞,倒是没想到桦绱有了动作,从榻上起来,可又闭目猛然坐下。
  一阵昏眩袭来,眼前一黑,桦绱急忙闭眼坐下等着这阵过去,一睁眼兰芗的脑袋离她半米远,担忧的看着她。桦绱缓缓起身,走到桌前坐下,饮了口粥,拿起筷子夹菜。
  桦绱肯用膳可把兰芗欢喜坏了,跟在身边小心翼翼的伺候:“殿下刚刚可是昏眩了,都是饥饿所致,用了膳食,奴婢再去请郎中给殿下瞧看瞧看,别再有旁的问题。今日没有荤食,若是想吃奴再叫他们做……”公主多日没有开口吩咐也不曾用膳,如今肯进食,兰芗激动地就跟几年没捞着说话一般,叽叽喳喳叨唠不停。
  “兰芗,歇歇吧!”桦绱咀嚼完,抬头望着兴奋的兰芗语气淡淡的说。
  兰芗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桦绱淡漠的神情,一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脸颊,忧郁地说道:“殿下也觉得奴黑瘦憔悴了吗?果真这农活就是操练人,奴这得抹多少玉容膏才能挽救的过来呀!”
  兰芗捧着自己晒得有些爆皮的脸,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这两日谁瞧见她都得问上两句,让她多休息会子养养。可公主心里苦,做下人的哪有闲的心思。她今早梳妆时瞧见镜中的自己,脸就好像抹了一层灰一样,得老了五岁不止,愁死人了。
  桦绱叹了口气,忍不住抬头面无表情的打断她:“是你的嘴,歇歇吧!”
  “……殿下。”兰芗眨巴着眼瘪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配上黝黑的脸,却喜感十足。
  “我要沐浴。”桦绱吃的慢,倒不是品滋味,而是无力,早饿的头昏眼花了,举小瓷勺都觉得费劲。几日没沐浴了,身上黏糊难受。
  “好来~”公主可是熬过这茬了,兰芗转身提着裙去吩咐烧水,公主府算是雨过天晴了。
  新搭建的马棚
  百无聊赖正闹情绪的雪白一瞧见桦绱来,乌亮亮的大眼睛快速眨动着,伸长脖颈朝桦绱看来。
  比在淮王府瞧见的时候要胖些,疏于锻炼,倒是没有以往的健硕,不过慢慢来不急于一时。毛色也油光水滑的柔顺许多,看来近日世子妃给它的伙食不错。桦绱坐着草编蒲团,雪白半卧,一人一马交流多年未见得‘主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