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国法家法
他身旁立着的两名壮年男子立马明白了族长的意思,走到猪笼前,掀开上面的黑纱,然后抬起笼子就往池塘边上走去。
这时大家伙儿才看清那女子的面容,虽然已是一身狼狈,但还是绰约可见是个模样标志的年轻妇人,年龄最多不过二十岁。
她自己似乎也感知到了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便开始不顾一切的在笼子里挣扎,可身上的绳索捆得太紧,根本无力挣开。
卫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脏猛地一揪,若在她原来的世界,这个女子应该还在上大学吧,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可是换了一个时空却是这般凄惨,也是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个社会的荣辱兴衰亦或朝代更迭,从来都是男人们的事。
除了少数的女人以外,多数的女子都如同贱民,她们除了要被这社会剥削以外,还要承受来自男权社会的压榨与洗脑。
就在那寡妇眼看着就要被扔进池塘的那一刻,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为了避免有人认出自己女扮男装,卫殊故意压低了嗓音。
“住手!”
两个抬着笼子的男人停下了脚步,眼神不善的打量着卫殊。
周围无数双打量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恨不得能将她看出个洞来。
“这难道就是那个奸夫?”还是有人对她和那寡妇之间的关系做了联想。
但也有喜好推理的吃瓜群众,摸了摸下巴道,“可是看着不像啊,这少年虽然是生的不错,可年纪也太小了吧。”
“呵,你懂什么?现在有些人就喜欢小的”
卫殊走了出来,她自然是也听到了旁人的议论,将身姿站的挺拔,面向老族长行了一个晚辈礼。
而老族长一双浑浊不明的眼睛也正打量着她。
“老先生,晚辈这厢有礼了,方才路过此地,见人群喧闹便过来看个热闹,敢问先生,那名女子所犯何错要遭受如此对待呢?”
老族长冷哼一声,“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个毛头小子来质问,也无须向外人解释。”
“呵呵呵这就奇怪了,你们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大张旗鼓的引来众人围观,到头来却又说这是你们的家事,那敢问先生是这妇人的什么人呢?“
卫殊突然大笑起来,眸光冷冷的扫过那些人,发现全都是看热闹的,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那笼中的女子是个鲜活的生命啊,为什么这些人会对生命如此漠视?
老族长理直气壮的道,“我乃陈氏宗族的族长,此女是我族孙陈海的遗孀,寡居三年却不守妇道,有损贞节牌坊,我今日是为了陈家的脸面处置其沉塘。”
老族长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应该十分有分量了,又打量了一眼卫殊,却见她正掩唇轻笑。
当即怒道,“这是我族内家事,莫非你这个黄口小儿也要掺和一脚,如此一来,老夫倒要问问,你跟这柳氏又是什么关系?”
吃瓜群众们听老族长这么一说,很难不想歪,不少人就已经往眼前这少年是寡妇姘头的方向去意婬了。
卫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然道,“这就奇怪了,晚辈我也读过一些书,大概了解大秦的律法,依稀记得大秦律第十三条上明确写有,犯死刑者、伤人命、烧伤抢掠、偷耕牛、幼子、等一律按大秦律死刑处理,
但需由各地官府来执行审判,不知您老这是有什么立场来处死这名女子呢?难道是仗着大秦律年过七十者杀人不犯法吗?”
哈哈哈
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被她这话给逗乐了。
看着老族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家伙儿都怕他一下子给气过去了。
“你这黄口小儿,怎地对我族中私事如此多管闲事?按国法这柳氏确实罪不该死,原本她丈夫去世后她是可以嫁人的,可是她公婆已经为她立了贞洁牌坊,她便不能再嫁,可这婬妇居然私底下与野男人私通,并且打死不肯说出来那人是谁,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按家法办事即使是官府也管不着的!”
古人通常循两法,一为国法,二为家法,而往往有些事国法管不了,却可以用家法来处置。
这大概就跟二十一世纪说的男女平等一样,说着不准堕胎,不能重男轻女。
可实际上呢,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又有多少女婴尚且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间,就被自己的家人杀死。
明面上标榜的和实际上做的,它往往不一样,今日这寡妇沉塘一案就是如此。
论国法,这寡妇私通男子,是要被官府撤去贞节牌坊的,除了在道德上要承受一些指责以外。
别的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没作奸犯科,男欢女爱也是在守寡以后。
可陈家的族人却不这样想,在这个时代,人们极为看中贞洁,若有女子守寡后能洁身自好立了贞节牌坊是整个宗族面上都有光的。
而这柳寡妇的行为就等于在给宗族脸上抹黑,他们怎能容她?
卫殊看明白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寡妇应该去死,男男女女都有,出发点各有不同。
那笼子中的妇女在一番挣扎无果后,眼中神色也渐渐变得黯淡无光,人在彻底绝望的时候,往往会觉得死亡可能真的会是一种解脱。
柳寡妇此刻心里就是这样觉得的,她甚至已经开始觉得即使自己能活下来,也绝对难有立足之地,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样想着,面容倒是平静了下来,卷缩在猪笼中,眼神空洞的如同一个旁观者。
就在这时,人群以外的道路上一辆两驾并驱的马车缓缓停下,锦缎做帘,银顶做穹,一看这车就知道内里的主人非富即贵。
由于地势原因,在马车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人群里边发生了什么,此时马车前面的路已经被堵住。
“少爷,前面堵了好多人,要不咱们绕路吧,虽然远了点儿。”在外头驾车的玄安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