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
两年不见，刘妈妈两鬓的头发斑白，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明显。陆柏木远远就在火车的窗口上看到了她，她的表情带着兴奋和焦急，脖子伸得长长的，四下张望。
陆柏木看着很心疼，这种心疼尤其是到了他母亲的跟前，越来越明显。
“娘亲，我回来了。”陆柏木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看着这个逐渐苍老的女人，她已经只到他的胸口了。
回想起儿时，除了萧子长，经常抱着他，给他喂饭，给他藏好吃的，哄他睡觉的，就是这个瘦小的女人。
“哎，回来好回来好……两年不见，我们十儿都长成大小伙子了，真好。”刘妈妈眼角浸出眼泪，她又慌张低头，打算用粗糙的手抹去。
陆柏木没有说话，他很想告诉她，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以好好照顾她和父亲了。可是他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把母亲抱在怀里，听着怀里闷闷的，时断时续的哽咽声。
“刘妈妈，十儿好着呢。”萧子长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眼眶泛红，轻声说道。
“嗯！呵呵……你看我这个老太婆子……真是的，你们回来我该高兴的嘛！”刘妈妈慌忙抬起头，抹抹脸，冲着两人笑。“玉儿也是，越来越成熟稳重了呢，老爷夫人一定很高兴。”
“我看您也应该很高兴啊。”萧子长一点也不把刘妈妈当外人，毕竟这是他的奶娘。比起萧家的主人们，这个奶娘照顾他的时间反倒是更长一些。更何况，她还是陆柏木的母亲，萧子长的第二个母亲。
“对对对，我的两个儿子，哈哈哈哈……”刘妈妈更高兴了，拉着两人就笑得停不下来。
“刘妈妈你就先别顾着自己开心了，老爷夫人和大少爷还在家等着呢。”阿秋笑着提上一部分行李提醒三人。
“对，赶紧回去，老爷夫人看到玉儿一定很高兴，一大早就在屋里等着呢，走。”刘妈妈赶紧蹲下去拿行李。
“我来，您走就是了。”陆柏木先他母亲一步提上了东西。
“好嘞，我们十儿也是个男子汉了。”刘妈妈欣慰地笑。
一行人出了火车站，萧子盛派来的车就在门口等着，很快把几人送回了萧府。
回到萧府以后，萧老爷萧夫人带着一众家丁在门口等着，萧夫人来回踱步，盼着能早点儿见到她的小儿子。
“娘亲，行了啊，你这过来过去的，我眼睛都晃花了。”萧子盛无奈的地朝着萧夫人说。
“你个没良心的，那可是你弟弟，两年没见了你就不想吗？”萧夫人明显是急着了找萧子盛撒气，萧子盛只得闭嘴。
李慧诗在一旁拉拉他的袖子，让他别说话。
“爹爹，你也有弟弟么？”萧韦光的小脸儿粉嘟嘟的。
“有啊，你伯伯啊，就是给你寄用竹子编的小动物的人哦。”李慧诗蹲下来，从腋下取出手帕给他擦手里的糕点渣。
“我喜欢伯伯。”萧韦光看着他母亲秀美的脸，任凭她给自己擦。
“你伯伯可是读过很多书呢，小光要好好向他学习哦。”李慧诗笑眯眯地说。
不等萧韦光回答，众人就听见门口汽车的声音，大家赶紧跑出去，正看见四人从车里下来。
“哎哟，我的儿子哎，你想死娘亲了啊！”萧夫人冲上去，扑进萧子长怀里，揪着他的衣服。
“娘亲，我这不回来了吗？”萧子长哭笑不得，他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接着抬起头给他的家人挨个打招呼，看着这一堆人，心里千声感叹，他终于回来了。
“你小子，可算是回来了。儿子，看，这就是你伯伯。”萧子盛弯腰拍拍身边一个小孩儿的背，示意他上去打招呼。
“伯伯！”萧韦光踉踉跄跄跑上去，抱着萧子长的腿。
“这是小光？我走的时候他还不会走路呢，都长这么大了。”萧子长松开萧夫人，蹲下身来，摸着小孩儿肉嘟嘟的脸，细细看着。
萧韦光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幕，他本来那时候刚记事，可是他却十分清晰地记住了这张脸。这张五官精致，肤色白净的温柔的脸。这个人是他的伯伯，他经常会收到这个给他寄的各种礼物，各种京城买不到的小玩意儿。他父亲告诉他，他的名字还是这个人给起的。这个人终将一生都牢牢刻在他的心上，从他那么小，一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不一会儿，萧夫人就拉着萧子长话家常了，陆柏木就跟着刘妈妈去了他们的房间，陆丙元做了一桌子菜来迎接他阔别两年的儿子。
一直俩人都没什么机会碰面，直到晚上，回到卧房了，陆柏木坐在萧子长房里等他。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声声接近着，接着，门被推开了。
“十儿？”萧子长关上门，打算坐下来。
陆柏木赶紧起身，捧着萧子长的脸重重吻了一口，才拉着他坐下。
“怎么了？”萧子长笑着回握住他的手。
“想亲你，没有为什么。吃饱了没？”陆柏木捏捏萧子长软软的手。
“嗯。”萧子长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才道：“以后不能一起睡了。”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满。
“可以，我会很早起来的。”陆柏木显然不接受他这种说法。
萧子长没有说话，点点头，轻轻靠在陆柏木怀里，他在思考一件事，而且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跟陆柏木说。
“你有心事。”陆柏木用的不是疑问句。
萧子长叹口气，哪有什么该不该说？就凭陆柏木对他的了解，他能猜不出来？算了，不瞒他了，说吧。
“母亲让我明日去看望杜明月，这两年来她一直没有再嫁，我……”
“我陪你一起。”陆柏木直接就下了决定。
“说什么呢？你去了她还不一定见，我去就行了。”
“那我在她家门口等你。”
萧子长心里默默叹口气，这陆柏木啊，还是很惮忌杜明月啊，自己都抛下她去四川找他了，不知道还在在意个什么劲儿。小肚鸡肠的男人。
“说话。”陆柏木摇摇他的肩膀。
“说什么？”萧子长疑惑地问。
“我在她门口等你。”陆柏木耐心地又重复一遍。
“成。”萧子长只得点头，再说他也不打算回避陆柏木。
第二日，陆柏木跟萧子长提着一堆礼物，一大早来到了杜家洋房门口。
“哪位？”门口的保卫问两人。
“在下萧子长，特来拜访杜明月小姐，请问是否能通报一声？”萧子长礼貌地问。
萧子长？这不是他家前姑爷么？据说两年前就去了川蜀，怎么来了？保卫一听名字，赶紧跑去禀报。
不一会儿，保卫就来放他进去。
“你在这儿等我。”萧子长接过陆柏木手里的东西，转身朝里走。
“你不要聊太久啊。”陆柏木拉住他，叮嘱。
“我知道了。”萧子长认真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陆柏木在忧心什么，他也不愿意让陆柏木忧心。
陆柏木望着萧子长的背影，不爽地找个阴凉地儿坐下来，等他出来。
“子长来啦？我们明月在楼上等你呢。”杜夫人微微笑着差下人接过他手中的礼物。自己的女儿生不出孩子，她现在面对萧家人，都万分愧疚。何况这前姑爷刚从外地回来就专程过来看她女儿，她心里是极为过意不去的。
“行，我先上去看看她，您先坐会儿。”萧子长朝杜夫人微微弯腰，便上楼去了。
到了杜明月房间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屋里传来细细的声音，萧子长推门而入。
“明月。”萧子长关上门，朝梳妆台的女子打招呼。
“嗯，你来啦。”杜明月微笑着起身，请他坐，仆人给他泡完茶就出去了。
“近来可好？”萧子长坐下，礼貌地抿了一口茶。
“还好，你呢？在川蜀可还习惯。”
“习惯，南方气候不错，你也可以去看看。”
俩人就一来一去拉家常，仿佛真的就是跟朋友聊聊天而已，谁也没有谈及之前的事。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杜明月突然淡淡地问，吓了萧子长一跳。
萧子长沉默了半晌，才道：“不知道。”
“那晚我在茶里给你放了安眠药。”杜明月这么坦白，萧子长一下子就全都猜到了。
萧子长没有说话，他没有资格责怪她，所有的错都是他造成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我……我看到你的身上……我真的……”杜明月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跌出。
“对不起，明月。”萧子长沉重地抬起头，看着杜明月的眼睛。
杜明月知道自己失态了，抿抿嘴唇，吸了吸鼻子，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没什么对不起的，本来也是我非要嫁的。”
“还是我的错，你本应该比现在幸福得多。”
“大哥跟我说，让我成全你们，他也试过了，没办法拆散你们。说你是个倔脾气，认准了死理，绝对不会妥协的。让我看着几年夫妻的一场的面上，心疼心疼你……”杜明月缓缓道来，那夜萧子盛苦口婆心的劝说，也许了杜家许多好处。她在意的并非是这些好处，而是他那句“心疼心疼他”让她妥协了。即便是这个男人从没有爱过她，她也没办法不去心疼他。
末了，杜明月问：“他在门口吧？”
“嗯。”萧子长不觉得有什么必要隐瞒她，直接点头。
“我也要过新的生活了，去吧，别让他等太久。”杜明月现起来，不打算送他了。
“明月，对不起，还有，谢谢。”萧子长一鞠躬，转身朝楼下走去，外面还有个一直一直等着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