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因为是佣人的儿子,他从小就自己干活儿,他心里很明白父母有多辛苦,更何况还是寄人篱下。萧子长宠他归宠他,府里人自不会怎么样他。但是他是个很明事理的人,他心里有个很清晰的主次之分,绝对不能越距的他绝对不会去越。
所以,他正在水池边给自己洗衣服……
自他懂事以后,就是自己洗衣服,很多时候父母的衣服都是他洗的。因为萧子长不让,所以也没有洗过别人的衣服。
但他每次洗的时候,萧子长都会来帮忙,一到冬天,萧子长因为此事感冒了好几次。所以他养成了习惯,趁萧子长不在的时候洗衣服。比如他还在睡觉啦,出门了呀之类的。导致后来萧子长问他怎么没见他洗衣服,他直接回答他老妈帮忙洗了。
所以,萧子长见到他在水池边哼哧哼哧洗衣服的时候很惊讶,他印象里这小子可真是好久没有洗衣服了。他今天也不知为什么起个大早,估计陆柏木也还在睡觉,就自己瞎转悠起来,结果就看到了陆柏木。
“十儿。”萧子长加快脚步走过去,晚秋的早晨天气比较凉,他想去帮他分担。
“玉儿?你怎么起这么早?”陆柏木看到萧子长吓了一跳,他今天起这么早就是为了洗衣服,哪想到陆柏木也起得这么早,他平时都是临早饭半个时辰前起的。
“也不知为何,今天特别早就醒了。我以为你还在睡觉了,怎么洗起衣服来了?你还会洗么?”萧子长蹲在他身边,摸摸他的耳朵。
“会啊,洗个衣服有什么难的?”陆柏木把头埋在萧子长肩窝里闻了闻,埋头洗起衣服来。“还是有不同的香味。”
“什么?”萧子长没听清陆柏木的嘟嘟囔囔。
“没什么,你等我会儿。”陆柏木还在那里揉面团。
“我跟你一起洗。”萧子长挽起袖子,就要去拿皂豆。
“不行。”陆柏木头也不抬,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
“我不是不洗衣服,我一直都洗,只是没让你知道而已。你老来帮我,一来就感冒。”
陆柏木轻描淡写地陈述着事实,萧子长心里却大震。他不是不知道陆柏木对他的感情有多深,这番话一出,他感觉陆柏木真的是在一点点入侵他的灵魂。在他的记忆里,因为帮陆柏木洗衣服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陆柏木还不到五岁吧?那时候就已经这么喜欢他了么?
“我从出生就喜欢你。”陆柏木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冒出一句。
“十儿。”萧子长轻轻唤他。
“嗯?唔……”陆柏木转头,萧子长吻住了他。“你不怕人看到了?”陆柏木眼角笑意盈盈。
萧子长摇摇头,他觉得被发现也没什么,起码无论如何,他都坚信陆柏木也会站在他身边,他绝不会是一个人。
然后非要帮陆柏木洗,陆柏木无可奈何,只得让他帮忙拧。
“一,二,三!”陆柏木话音一落,俩人牵着的衣服往反相向旋转。水从一束束到一滴滴,夹杂着两人的欢笑声。这时候太阳刚刚冒出了头,透过所剩无几的树叶打出了调皮的光圈,映在他们的脸上。
很久之后,陆柏木回想起这一幕,无论是那时候萧子长夹带着欢喜的温柔的吻,还是那时候他清丽的脸上绚烂的笑容,还是他漂亮的眼睛里洒出来的细细碎碎的光芒,都让他根本无法压抑自己锥心刺骨的痛苦而哭出声来。
俩人在去吃早饭的路上,路过萧子长的院子,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萧子长疑惑地转头看他。
“叫杜明月起来啊,你笨不笨?”陆柏木朝那个卧房门口翻个白眼儿。
“……我倒是忘了这事了。”萧子长神色有点尴尬,转头又笑,“十儿真的懂事了呢。”
“懂事?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陆柏木心想,我不是不想给你找麻烦才提醒你的,我巴不得没了她才好。
杜明月一大早被萧子长叫起来,正高兴呢,结果看见不远处现在那里,一只胳膊撑着柱子,一脸不爽地看向别处。她也瞬间不高兴了……陆柏木简直像是她的魔咒。哪里有他,哪里她就没办法摆脱自己内心的不适。
晚餐过后,陆柏木被萧子盛叫走,萧子长到处都找不到他。直到佣人告诉他他去了大少爷书房,他才急匆匆找过去。
萧子盛这个人十分精明,也十分圆滑,用萧子长的话说就是只狐狸,不然也不会成为近几年京城头号奸商。
萧子长猜测可能他大哥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不然他为什么单独找陆柏木去书房?没有正事他绝对不会叫人去书房的,尤其这人还是陆柏木,这就更不寻常了。萧子长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大哥当时在场时的态度,他的疑虑越来越深,脚步越来越局促。
“十儿,慧诗跟我说了那天你们的谈话。”萧子盛这个人就是,平时跟你扯皮胡说八道一大通,但是一到正事绝对不会拐弯抹角。
“我知道。”陆柏木不卑不亢。
陆柏木这小子吧,真的不好对付。萧子长护着他不说,刘妈妈是妈妈最重视的丫鬟,这小子也会做人,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不过倒是不招人讨厌。平时干活儿也勤快,长了张算得上英俊的脸庞,小姑娘都还挺喜欢他,尤其是他那个不爱搭理人的性格都是让人喜欢得紧。不管对方是谁,他给你的态度都是“我没什么了不起,但我也不怕你。”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萧子盛叹了口气,“过段时间你父母也肯定会问的,你……”
“我有心上人,别的人都不行。”陆柏木很坚决地的打断了萧子盛的话。
“你这心上人……”萧子盛顿了顿,“不行。”
“你说了不算。”陆柏木皱了皱眉头,他非常讨厌有人对他和萧子长的事指指点点。
“我说了的确不算,但是真的不行,不可能。”萧子盛神色凝重。他话虽说得很满,但是他心里很没谱,因为他明白陆柏木的心上人也把陆柏木当心上人。
“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我绝对不可能跟别人的,我非他不可。”陆柏木很坚定地说,他绝对非萧子长不可。
“你知道这有什么后果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抛下一切容易,因为你本来拥有的就不多。那玉儿呢?他有可能摆脱地掉身为萧家继承人的身份吗?他肩上压了多少责任?你有替他想过没有?”萧子盛十分犀利地点出重点。
如果萧子长是个寻常百姓家的人也就好了,两个人挑个深山幽林独自生活,谁也不知道也挺好的,可是他是萧家人,京城富甲一方的萧家继承人。
陆柏木不是没有想过,所以他憋在心里,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的父母。他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他也不知道玉儿究竟会为他走到哪一步。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放弃萧子长,哪怕全世界反对他也不可能放弃爱萧子长。
萧子盛见陆柏木没有说话,没看出了他的犹豫,继续劝说:“你还有你的父母,虽然都是萧家十分重要的人,但是在这种问题上,我的父母不可能会宽恕他们的。加之他已成婚,还是杜家的掌上明珠,杜家不可能放过你,更不可能放过玉儿。十儿,我话就说这么多,你那么聪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萧子长不等他回答,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陆柏木僵着脸,点点头,转过身子,麻木地往门口走。
“碰!”这一声门响,把屋里的两人都吓着了。萧子长气吁喘喘地踹开门,冲了进来。看到屋里俩人惊讶的脸,似乎刚刚没发生什么事情,稍稍松了口气。
“玉儿,你怎么来了?”陆柏木和萧子盛同时开口。
“哥,你找十儿来干什么?”萧子长努力克制自己惊慌的表情。
萧子长沉默了一下,既然萧子长会这么问,说明他肯定猜到了。
“你都知道了吧。”萧子长用的不是疑问句。
“嗯。”萧子盛点点头,现在更好,早点解决。
“你打算怎么办?”萧子长伸手拉住陆柏木的手,陆柏木惊讶地抬头看他,萧子长的手却握得更紧,陆柏木立马到手也握紧他的。有个人在身边,踏实多了。
萧子盛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说啥都不管用了,他这弟弟是铁了心了要跟男人过日子了。
他其实并非觉得萧子长和陆柏木天理不容,如他刚才所说,若他们是普通人,这件事不揭露出来就不是事儿。并非是他思想多开明,而是他们俩人从小是什么情况他十分清楚。他们是十分适合彼此的,可是这性别都一样那可就头疼了。本来现在在他父母那里,主仆就不行,这下可好,这俩人不仅阶级层次不同,还都是男的,你说这是个什么事儿?
萧子盛知道,如果说世界上唯一能陪萧子长白头的人,陆柏木无疑是最佳人选。可是这显然不应该出现在人选里啊。好比一道选择题,你偏偏选了那个不在选项里的答案,这题能对吗?
萧子盛头疼得要命,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弟弟,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萧家。到底该怎么做,他快速做了判断,心下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