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陆柏木后来就踉踉跄跄出去了,他很想叫住他,告诉他不要难过,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对他好。即便他不接受他的感情,他也还是他的好弟弟。
可是萧子长没有,一直到今天早上他都没有出过卧房,晚上睡觉也很不踏实。梦里全是陆柏木爬满眼泪的脸庞,还有他悲伤的眼神。
他自认为他是除了陆柏木的父母以外最疼爱他的人,可是他却给了他这么大的伤害。萧子长觉得很无力,他很后悔没有早点发现陆柏木的感情,没有早点采取应对措施。
丫鬟该来叫他起床洗漱了,午时便是吉时。
“哎呀,陆柏木,你这臭小子坐在门口干嘛?吓死我了!”门口传来阿秋细细的声音。
什么?!陆柏木在门口?!他怎么不知道?!
萧子长立马掀开被子,跑出去开门。
陆柏木果然坐在门口,还是昨天那一身衣裳,眼睛红肿而无神,眼下一片青黑,神色十分憔悴。
“你一直在这儿?”萧子长蹲下来摸摸他的脸,满眼的担心。
陆柏木没有说话,扭头看了看萧子长,又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服。
“十儿?你说话啊,也一直没有吃东西吗?”萧子长看他这样儿就知道他肯定没吃,快急死了,这死孩子怎么饭都不吃?!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小少爷,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跟生了大病似的?”阿秋很奇怪,陆柏木这小混蛋哪次跟小少爷在一起不是心花怒放的?这小少爷要成婚了他这明显受了委屈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阿秋,你去叫人做点吃的来。”萧子长把陆柏木扶起来,扶到自己床上躺着,“你睡一觉。”
陆柏木闭了闭眼,把被子扯上,盖住自己的脸,翻了个身。
“十儿,你别这样好吗?”萧子长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要明白这是不合常理的。”
陆柏木露出狼狈的眼睛来,眼泪又“哗哗”往下掉。“那你喜欢我吗?”陆柏木出声了,顿了顿,又道,“不是兄弟的那种喜欢。”哭了那么长时间,陆柏木的声音粗嘎嘶哑,十分难听。
“十儿,这种问题没有意义。”萧子长的手下意识握紧了。
“那你回答我啊。”陆柏木几乎是咆哮的吼出来。
“你在这儿休息吧,我去别的房间梳洗。”萧子长没有办法面对他的质问,起身打算去别的房间搭理。
“呵……不用了,你就这儿吧,我要好好看看你是怎么为你的婚礼做准备的。”陆柏木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萧子长刚想说话,阿秋就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大堆东西。他无奈地坐在镜子前任丫鬟们折腾。
“小少爷真有福气,杜小姐是个很漂亮可爱的姑娘呢。”阿秋特别开心,一边给他宽衣一边说。
“阿秋,你们都不要说话,专心弄就好了。”萧子长可不想再刺激陆柏木了。
阿秋吐了吐舌头,应了声,其他人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萧夫人带着萧子盛一行人过来了,进了屋,萧夫人脸上的笑更盛。
“玉儿,这衣服是你哥亲自给你挑的面料款式,喜欢吗?”萧夫人摸摸萧子长身上的喜服。
“衣服么,都那样,没什么稀奇的。”萧子长是真的觉得穿上这身衣服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看你说这话,就不能谢谢你哥啊?”萧夫人责备地推了推他的肩膀,重新笑起来。
“谢谢大哥了。”萧子长朝萧夫人身后点头。
“客气了,一家人说这话做什么。”萧子盛摆摆手,四下张望,“陆柏木那小混蛋呢?怎么不见他?这时候他怎么不粘你了?”
“十儿昨晚陪我说了一夜的话,现在在休息呢。”萧子长赶紧扯了个谎。
萧子盛饶有兴致地跑去床那里看,结果被吓了一跳。陆柏木头朝里,眼睛肿的像个核桃,面色苍白,眼泪还在细细地往下淌。这是怎么了?萧子盛突然有点心惊,陆柏木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他们昨晚谈了什么?他总不能在他弟弟的吉日里问他为什么哭吧。萧子盛没有说话,转头轻轻抛给萧子长一个眼神儿,恢复了一贯的微笑。
萧子长很感谢他哥没有问什么,不然萧夫人肯定不高兴,如果她察觉了什么,那就不好收场了。
萧子长收拾好了,把所有人都挥退出去。往床边看了看,缓缓走了过去。他坐在床缘,伸手拍了拍陆柏木的肩,陆柏木转身回头,睁着肿成了一条缝的眼睛望着他。
“十儿,今天是我的的日子,你就让我高兴高兴吧?”萧子长就是萧子长,知道哪里才是陆柏木的软肋。陆柏木再怎么耍混,他也不愿意萧子长不高兴,哪怕他的高兴跟他无关。
陆柏木听罢起身,萧子长给他擦干净脸,把之前给他做的新衣裳给他换上,携他出门。
陆柏木不愿意陪他去接新娘子,萧子长也没有勉强他,让他听话,等他回来。
陆柏木很茫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玉儿马上就是别人的了,他能够共度的不是他的了,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度过他的余生?这个没有萧子长的余生。从他出生萧子长就陪着他长大,他说的每句话,认识的每个字都是萧子长教给他的。萧子长是他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东西,最最不能割舍的东西,可是他在今天必须要割舍了。
“萧子长不是我的。”这个念头只要稍稍冒出来一点他就痛不欲生。他是不懂爱情,可是他很明白他爱萧子长。他是个粗人,但是他明白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是他和萧子长以后一定会有的生活。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他,包括萧子长也告诉他,那个可以跟他一起过这种生活的人不会是他陆柏木,也不可能会是他陆柏木。
陆柏木打从出生起,因为自己的娘亲和萧子长的关系,活得肆意潇洒,从来没有什么受过什么委屈和伤害,所以他没办法去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尤其这灾难还是他最亲近最爱的人带来的。他不知所措,直至现在脑子都是空白的。
可是那一声“夫妻对拜”把他拉回了现实,好像什么东西被拉紧,又突然崩断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却又似乎有声音传来。
那是他的哽咽声。他感觉身体里所有的热度都汇聚到眼眶,眼睛模糊到他用手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原来他流泪了,他以为他从昨天哭到今天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他分明也觉得自己不如昨天那么难过了,那为什么会流泪呢?
眼前一黑,意识堕入无尽的黑暗,再也没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