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多年的情分

  “那是自然。我千辛万苦得来这一方土地,我的小南国,就是为了以后我们都能自有自在生活在一起,再也不要被人摆布,再也不用受制于人。”姚今颇有几分自豪,转脸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林月白,“我瞧你眼下发青,是不是睡不好?你身子弱,同这些密林的粗人在一起,想必不习惯。哦对了,我的南国府刚刚建好了,你就同我一起住进去吧。我还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大夫,我请他来给你调理调理,一定能把你的身子调理好。”
  林月白似有些脸红,轻声道:“连城既回来了,我和他一起便是。你如今是国主了,我是个女儿家倒也无妨,连城若也住在你的府里,算怎么回事呢。”
  “国主是他们叫的,你不必在意。再说你和靳连城还没办婚礼,这里不比现代,你们现在就住在一起容易惹人闲话,你还是先跟我住,等回头我让他们再给你们建一座府邸,就靠着我的南国府,然后再给你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到时咱们做了邻居,日日都见面,岂不是正好。”
  靳连城听着两人似是轻松的闲话,目光凝视着看似一如平日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紧紧握在腰间的刀柄上,一言未发。而赵俞站在稍远处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背影,旁边的王相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此人,不简单哪。”
  “此人……”赵俞回想起曾经在SKS时那些年,陈城是如何从一个车间班长一步步做到生产主管的位置,没有任何一个主管能像他一般温和亲切、从不与任何部门任何人不睦,还经常为到处树敌的姚今去做和事佬。然而此刻靳连城就在眼前,赵俞从他身上却丝毫看不出任何一丝往日痕迹,他淡淡道:“听殿下说,此人从前在宫中就与她熟识,是个——值得信任之人。”
  王相扬起下巴,语调有微微的上扬:“值得信任?他潜入彩云城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告示贴得漫天都是,他却没有联络过殿下;他身边带着殿下最重要的挚友林小姐,明知道我们找人都找疯了,他却直到现在才露面。单看这两点,我实在无法认可赵大人的说法。”
  “但今后,他二人想必会一直在小南国呆下去,且,会一直在殿下身边。”赵俞拍拍王相的肩膀,“你我与殿下之间,纵然共同经历过这么多,但主上与臣下的身份是不可能变的。而林小姐和这位靳公子,却是殿下的至交好友。这一点,先生何等通透,定是明白的。”
  王相沉默不语,心中对靳连城那双不加掩饰、写满权欲的双眼,再次生出阵阵不安和忧虑,他眉头紧蹙,压低声音道:“殿下冰雪聪明,心思聪慧绝非常人可比,而这位靳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殿下绝对不会毫无察觉。倘若此人想要对殿下有所企图、对我小南国有所图谋,我王相,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相先生,有许多事,殿下心中自有衡量,你我实在不应过多干涉,更不应在此,私下议论。”赵俞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语重心长对王相说了这句之后,便走向了姚今身侧。而王相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靳连城那握着刀柄的手上——偶有西落的阳光最后射在镶着宝石的刀鞘上,金光熠熠令人不能直视,而王相执着地看着,直到那一团光亮得他的双目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晚直到暮色暗沉,靳连城的人潜入浮出金沙河流数次,最终也还是一无所获。虽然姚今对这一帮面色黝黑、身材魁梧的男人连连跳入那条她素来觉得应如女神般不可侵犯的金沙河流,实在心中有些不爽,但这件事毕竟是早就应允了温子华,他亦依约将月白平安无恙地还给了她,她也只得摆出一副平静无澜的表情,再添上两份亲切,大度地道:“既然贵国的圣物已然确定就在金沙河底,今日虽未得,左右不过再花几日功夫,不管是需要人手、船只或者其他什么工具,小南国定会全力相助,直至助贵国觅得圣物,完璧归赵。”
  “多谢国主殿下。”靳连城微微躬身一礼,便示意手下众人退下,“我等明日此时仍会继续前来此处寻找图腾石碑,还望国主明日能派些水中好手,一同协助于我等。”
  姚今微微点了点头,此时远处的赵升也匆匆赶了来,必然是已经从赵俞那知道了这一男一女和姚今的关系,刚刚在前厅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已经不见,换了一副十分礼貌的语气道:“天色已晚,殿下令我等在赵府别院中备下歌舞筵席,还请贵使和众位贵客一同前往,也算是小南国与密林建交后首次相聚一堂,大家忙碌了一晚上,不妨用些水酒,也可放松放松心情。”
  靳连城看了看身后众人,又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林月白,笑道:“国主殿下盛情本不该推辞,只是我等还有些密林国的内务需要商量,今晚就去不打扰殿下清静了,望殿下海涵。”
  “无妨。贵使既然有事,先行离去便是。”姚今本意也不是要跟这帮糙老爷们喝酒聊天,见他推辞的快,她也答应得爽快,只是嘴巴里虽这么说,手上却仍旧牢牢拉着林月白,没半点松开的意思。
  “月白?”靳连城定定地看着林月白,“回去了。”
  “她不去。”姚今也定定地看着靳连城,语调四平八稳,态度却有些咄咄逼人:“她留在我这儿。”
  靳连城似乎很快改变了主意,稍稍柔和了口气对林月白道:“你想的话便留下,明日来这里寻我便是。”
  林月白仿佛是松了一口气,连握着她手的姚今都明显觉得她的身子软了一软,随即她轻声道:“如今殿下身边连个贴身的侍女都没有,若我留下,也能料理些琐事。”
  姚今笑了起来,摇了摇林月白的手,“就你这身子骨,好好让大夫料理料理你还差不多!走啦,别看啦!”说着,她便瞧也不瞧靳连城,拉着林月白便朝马车的方向而去。而林月白倒是三步一回头望了又望,直到站在原定一直未动的靳连城沉沉说出一句:“月白,我们三个多年的情分,你要记牢了。”
  这句话好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大石,姚今只觉得心中一沉,难以言明的不悦如涟漪般层层扩散,而林月白的脸色霎时间白了一白,她咬了咬下唇,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