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寒风惊彩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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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中的人何曾见过一向高傲的慕容少主这般姿态,顿时个个惊呆了似的,一路上话都说不出来,直至马车行至大院门口,慕容子华抱着姚今快步进了门内,一名小厮方才缓过神来:“刚才少主抱着的,是个女的?”
“是啊,仿佛就是后院里那个寡言少语的丫头——”
“少主——竟然抱了她?”
“对啊。”
“可少主在外头连夫人的手都从来没扶过……”
……
虽然江嘉宁下令严禁大院中任何人议论此事,可对于一个莫名其妙住进了连夫人都住不进的少主书房的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是在后院干杂活的一个外来户,这样的新闻却不得不让院中的下人尤其是丫头们各种热议和猜测。
“我去后院时倒也见过她,总是素装,低垂着脸,瘦得跟枯树枝似的,真不知道少主看上她哪里?”
“是呀!夫人那般天仙一样的姿容,却从来也只得在少主的书房伺候笔墨的份,少主十日八日也未必去夫人房里一次,可那半笙都已经在少主的书房住了好几日了!”
“真是替夫人心疼啊,咱们整个江门都是夫人的陪嫁,可夫人却只是少主的侧室……”
从书房出来的江嘉宁听到几个丫头在廊下议论,尤其“侧室”二字听得她十分刺耳,顿时脸上有些难看:“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在这里议论主人家,是想受罚了?”
几个丫头吓了一跳,慌忙告退下去,江嘉宁刚要离开,却见另一边的回廊上,江映月一脸落寞地站在那里,手中还提了个小食盒。
“月儿……”江嘉宁走过去,心疼地握起她的手,“身子还没好,你怎么跑出来了?”
江映月咬着自己的半边嘴唇,点点头道:“宁姨,那个半笙……是公主殿下、是夫君的正妻,对么?”
“嘘——”江嘉宁左右看了看,柔声道:“好月儿,你认识少主不是一两日了,你知道他的,他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的。”
江映月的目光痴痴看着书房的门,轻声说:“可他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看过一个女子,就算是对着母妃,也是不一样的……”
“这一位确实不一样,她的出身和她这一路所行之事——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江嘉宁伸手扶正江映月秀发间的一支彩蝶双飞步摇,“只是少主对她是没有男女之情的,那都是军国大事。好月儿,你不要多想,有江门在,你永远都是少主的月夫人。”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江映月的眼中有如水的波光,她的睫毛长长的,眉眼间是无尽的温柔,可即便有从小一起长大温柔陪伴多年的情分,她也清楚,她其实从来没得过慕容子华几分真正的爱意。
“请宁姨把这些点心送给夫君——和半笙姑娘吧。”江映月将食盒轻轻交给江嘉宁,沉默片刻还是转身走了。她的步子那么轻又那么沉,五彩的裙摆飘起又落下,仿佛一只受了伤的蝴蝶,却不知要飞向何处。
江嘉宁暗暗叹了一口气,便提着食盒到了书房前,“少主,月夫人送来一些点心。”
“拿进来吧。”
“是。”
推门而入的江嘉宁见外间无人,听得慕容子华说进来,她便进了内室,刚刚转过屏风掀开皮毛的帘子,却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点着安神香的内室之中,只着一件中衣、外面不过斜斜披了一块虎皮毯子的姚今一脸漠然地倚在床边,她**着双足,一只裤脚高高卷起至膝盖处,苍白的肌肤上一处处青紫暗红,而慕容子华半蹲着,正极其仔细地给她上着药。
“少、少主!这样的事还是让属下来吧!”江嘉宁匆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赶忙上前抢过了药,一面给姚今擦一面道:“少主何等尊贵的身份,若是珍妃娘娘知道了,岂不是要伤心透了。”
慕容子华淡然道:“此处也没有旁人,母妃如何知道?除非——宁姨特意告知。”
“嘉宁不敢。只是,半笙姑娘的身子自然有属下们精心照料,殿下实在无须亲力亲为,外面的大事,却只能等着殿下去办。”江嘉宁想到刚刚门外映月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心中实在有些不平,便刻意不提姚今的名字,只称她半笙。
“半笙,半生,你起这样的名字,是要和自己的前半生告别?你才几岁?这便半生了?”慕容子华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姚今,伸手打开了桌上的食盒,里面是几碟极精致的小点,淡淡香味,扑面而来。
大约是闻着香味,姚今终于有了反应,她推开身上的白虎皮毯子,将江嘉宁手上的药接了过来,沙着嗓子道:“江主事,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江嘉宁身子一滞,似乎并不想起身,刚刚抬起头便对上了姚今一双平静却如深井的眸子,姚今淡淡看了她一眼,补了句:“应堂如今,不知道是在京中,还是在外打仗呢?”
“……少主,半笙姑娘,嘉宁告退。”
直至听到她关门的声音,姚今方才丢下了手中的药,也不穿鞋,赤着脚一跛一跛地走到桌子边坐下,仿佛是饿急了,拿起点心狼吞虎咽了几个,直至一口被呛住,不住咳了起来,这才停了手。
慕容子华倒了杯热茶给她,又随手扯过一件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语气是姚今所熟悉的三分冷淡、七分傲然:“吃了东西,活过来了?”
姚今一口饮尽那莲花杯里的温热,低低哼了一声,“慕容少主,你把一个连下人都算不上的外来丫头安排到这间屋子里,岂不和将我放在镁光灯底下供人用放大镜看一般?我再无心,也不能由得人误会。”
“误会?”
“江嘉宁岂不就是误会你沉迷于我这种谈不上女色的女色,担心误了你的复仇大业,担心那位江家的夫人失了您的宠爱。”
“噢?你是这样想的?”慕容子华看着她手中的那只莲花杯,很是随便地说:“你想的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