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独自莫凭栏,凭栏望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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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李南也有些精神不济,但脚下的步子却是越发快起来,“今日陛下的精神头真是好,往年守完了岁那就回去歇了,今儿却早早就让禁军备下了。你瞧,大统领已经在那候着了,咱们这是要出宫一趟呢。”
听到“出宫”二字,姚今不禁精神为之一振,虽然出宫不等于能回现代,可哪怕能离开这座皇宫一会儿,她都有种放飞的感觉。一行人上了车马,皇帝自然是坐在龙辇上,姚今和李南上了随后的小马车,神武门右将军和禁军大统领一左一右护驾,出了宫门没过多久便到了南城门。
南城门是京城最热闹的一个门,因京城南边是片丘陵,过了丘陵便是友州,而友州就在内江和南海的交汇处,正是水运、贸易往来的发达地区,许多由南而北的商人想要往京城以北的地方去做生意,都是走这条路线。
今天是姚今第一次见真正的城墙,不禁好奇地上下打量,想看看这和现代看到的那些古城墙遗址和恢复性建筑是不是一样,然而到底是深夜,虽城墙上火把不少,她又提着宫灯,可砖头还是砖头,方也是一样地方,实在没啥不一样,而那城楼的造型也黑漆漆一片无甚别致之处,不过是高一些,看起来坚固一些罢了。
“姚女官,请仔细为陛下掌灯,恪守你的职责,勿要左顾右盼。”大统领应堂见姚今一边上台阶一边还东张西望,直觉得此女十分浮躁,实在不像个皇帝身边当红的女官,不禁拧起了眉头。
姚今被说得面皮发红,不禁低下了头。幸而天黑没人看她,她自知刚才确实有点失态,加上城墙也没啥好看的,也就不再顾盼,和李南一左一右提着宫灯,小心翼翼陪着皇帝上了城楼。
南城楼的墙比起其他几处砌得更高些,虽说今日无风,但一上了城楼姚今还是觉得寒意刺骨,李南也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两人皆是又冷又累,痛苦地对看了一眼,再瞧瞧皇帝的神情,也只得默默忍着了。
此刻皇帝双手背在身后,深深凝视着城墙下那一望无际的土地,在他目光所及的最远之处,不过才是友州城隐约的影子,而更远更广阔的地方,尽管他看不到,或许一生他都不会去的那些地方,却都是属于他、属于他一个人的。这种想法对皇帝李晟来说,那是天经地义,可是对于从2017年穿越而来的舒定山,一颗在职场沉浮几十年来杀伐决断从不犹豫的心,却是那么疯狂,却又那么地让人心潮澎湃。
伴驾在旁的应堂是个武人,本就不畏寒,扑面而来的寒意只不过让他的精神更加振奋,此时陪着帝王俯瞰这江山国土,心中不禁豪情万丈,他指着那片广阔的丘陵地带,兴致勃勃道:“陛下请看,那边的布防和岗哨正是今年秋季、哦不是去年秋季刚刚调整过的,经过此番调整,可以更好地——”
“你们都退下去,让姚今留下。”
“……是,陛下。”应堂很尴尬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应声退下。李南虽然又开始羡慕姚今被留下的这份“殊荣”,可想想自己冻得快要没知觉的鼻子,还是很高兴地退了下去。不过片刻,长长的城墙上便只剩下皇帝和姚今,以及,那盏快要燃尽的宫灯。
或许可以这样说,此刻这里已没有皇帝和女官,有的只是舒定山和Miss姚。
“陛下……陛下有何吩咐?”哆哆嗦嗦的姚今拽紧自己的披风,一边问,一边将手朝袖子里又缩了缩。
“此时此地,你还是叫我舒总吧,或许这是这一生,我最后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我。”舒定山的神色,慢慢变得难以捉摸,他的嘴角不再如寻常一样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眼中有凛凛的光,姚今突然有点害怕,面前的这个人,比从前的舒定山、最近的皇帝,更让她有一种敬畏乃至畏惧感。
“从我在紫宸殿见到你,直到现在——”舒定山侧脸看了一眼姚今,但很快又将目光转回了夜空,“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姚今,我真的非常看好你。”
这话虽然说的挺入耳,但此时此刻说这些,似乎又有些文不对题,姚今有些接不上话,顿了顿,她试探地问道,“所以,舒总你是要给我些什么东西,还是?”
舒定山突然笑了笑,他拍了拍面前的垛口,缓缓道,“这里,你看得到和看不到的,都是我的,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要。”
姚今有些丧气,她颓然道:“这些对我都没用。”
舒定山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他双手撑住垛口,仿佛要尽力把身子探出去,高声道:“你看看这一切,这连绵的山丘,那一座座城池,这广阔的天地——难道你不想要一个国家吗!”
“你、你……”
姚今震惊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让她陌生又害怕的人,她喃喃道:“可是舒总,我们、我们终究是要回去的——”
“姚今,”舒定山根本没兴趣听她说话,径直打断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当时是怎么把你从内侍省救出来的,你不想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我不想知道。”姚今咬了咬嘴唇,撇过了脸。在刚到紫宸殿的那些天,她也曾竭尽全力地打听过此事,也曾牙咬切齿地想要搜刮证据反咬皇后一口,可是当她听说沁采女在刑室被赐毒而亡,死时面上狰狞可怖,七孔流的都是发黑的血,而整个梨园所有曾与她过从甚密的,全都进了内侍省,此后竟再无半点消息。好几次的夜里,姚今都梦到过沁采女的脸,甚至她肚子里尚未长成的孩子,她惊慌失措地找到卫燕,问他是不是自己害了沁儿,若当时不去出头、不去争那名分,是不是沁儿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