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山野岭狭路逢

  眼瞅着天将明,顾小天不由暗暗着急,接连着打马挥鞭,恨不得再快点,好天亮前赶回庄子,可偏偏还是遇了点意外:“三哥,前面横了个人,不知死活。”
  “压过去。”马车里传来冷漠的回应。
  车里的人名曰顾宴,是大齐国的三皇子,及冠后分封于楚地。楚王素有闲名,爱美人,广为人知的当属其督造的逍遥泉庄,专门用于招徕受宠的女子。
  此间美人自然不为外人道,但传言还是很丰富的。比如泉庄里有一金屋,屋里的一应物品全是金子制的,连女子的小衣都是金缕。
  然而比传言更丰富的是,楚王顾宴的经历。比如曾有柔弱女子倒在他的车马前,被善良的楚王抱起纤腰送去医馆,最终入了王府的后院。这件事之后,楚王车马路上常有人晕倒。
  不胜其扰的楚王临时起意,命令属下直接压过去,奈何执行起来出了点偏差,颠簸之下磕蹭着了头皮,一点点刮擦而已,恼火的楚王将那女子许给了路边的乞儿。至此,碰瓷的终于消停了。
  这不,一听说压过去,驾车的顾小天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可不敢颠簸着车里的主儿,拉紧缰绳缓了下来,正打算绕过去,眼的余光意外瞥见旁边黑幽幽的矮树灌丛里一抹寒光。
  “护驾!周围也有埋伏。”他压低声音,说着从坐垫底抽出藏刀,掩在袖下,谨慎的盯着地上的人,又朝车后的十二人亲兵小队打了个手势。
  荒郊野岭拦路的情况本就可疑,既然是埋伏,躺地上人当是活的,且狡诈多端,意图等人近前,一把匕首或者药粉来个突袭,他才不会犯糊涂。
  “敌不动,我不动。”顾宴声音一派四平八稳,可见没少遇到这等事。
  顾小天自以为理解了顾宴的意思,便停下马车,将注意力放在的地上的人身上,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等着周围埋伏的人出动。
  然而,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树丛里的人也没动。
  寂静的山林,只剩俊马不耐烦的哼哧声。
  树影里伺机而动的蒙面人也禁不住咒骂:“奶奶的,哪里来的疯子!”
  “真他娘邪性!挡陷阱前面就算了,还赶上楚王车马到这儿。”
  “大哥,楚王已经警觉,援兵一至,咱们只有送死的份,要不撤吧!”
  “怂货!一对一咱不见得输,拼他娘的!反正以楚王的秉性,逮住了,咱也没有好果子。”
  “就是!来都来了。”
  王二武恨恨的瞪着车马,有些犹豫,他手下弟兄虽不至于草包,但对上楚王的亲兵,使下三路的手段都不能全身退,何况硬拼!
  为了自己复仇,兄弟们讲义气,愿意搭上性命,也算你情我愿,但得牺牲的有价值才行。
  他很不甘心,却还是决定放弃,领十来号人麻溜的撤进了身后的林子。
  这边顾小天当示意亲兵去追,见地下趴着的人毫无反应,不由眉头一挑:“喂!地下装死的,你同伙都走了,你还不撤?”
  顾小天亮出刀,下车谨慎的近前,踢了两脚,半晌还是没动弹。
  顾宴听了,也拉开帘子,看了过来。
  被称疯子的程云深,刚才从坡上连滚带爬下来,累得力竭不说,正碰到脑袋,晕头转向,不知知今夕何夕。
  瞑目之前听到声响,以为被人追来,不禁悲从中来,想着跑不掉,昏死算了,反正以后世间真的再也查无此人。
  不料想,被顾小天用刀划破指尖!
  疼,是真疼啊!
  疼的程云深一个激灵,昏不下去了。
  然而身子没跟上意识,只微微缩了下手指,动作不甚明显。
  这在顾小天看来,血珠渗入泥土,人还是没啥反应。
  十指连心,这都不动,要么是忍耐力惊人,要么是有更大的图谋,除去这两个可能,只能是真的死了,或者晕了。
  顾小天迟疑着,一边横刀防备,一边用脚将人蹬翻过去。
  “啊!”被指头疼醒还迷糊的人,紧接着迎来锥心之痛。
  尖叫破空而出,程云深疼的整个人蜷缩起来,身体下意识挺起躲避。
  竟是女的?穿成这样,怕不是个叫花子。
  顾小天一怔,再看她这动作,才留意到掩在草下的铁蒺藜。
  他毫不怀疑自己听见了铁刺扎进皮肉的声音,拿刀扒拉了一下乱草,仔细看,旁边还有几个新挖的深坑,眼见坑底也铺了一层铁蒺藜。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这一茬,以他驾马速度,马蹄踩到铁蒺藜上,势必惊马,连人带车滚进坑,后背不觉隐隐感同身受的刺痛。
  蠢成这样的敌人,除了眼前这姑娘,也是没谁了。
  如果她是敌人的话,也不好说,毕竟这姑娘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沾着血。
  或者她图谋他车里的主儿,这可真算下了血本。
  但也不一定是姑娘,穿这种肥宽粗布花衣,可能是个妇人。
  胆够肥的,一介妇人竟敢来撩他家王爷?
  无知!
  逍遥泉庄里哪个不是正经人家二八的花儿。
  顾小天胡天胡地一阵乱想,当然他也就心里打转转,要让顾宴知道,不脱层皮才怪。
  他一把将程云深拽起,缴了她手里的匕首,押到了顾宴的车马前。
  押形容的并不确切,毕竟程云深感觉自己在被拖行,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心底涌上一股绝望:“这么努力,还是没有逃掉么!”
  绝望到就算被松开手,她直接瘫在了地上,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后背的疼痛。
  被拐卖进大山后,这已经是她第四次逃跑,结果一次比一次难,就算这一次她抱着必死之心,往更深的山里跑,竟然还是输了,思及后果,身心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爷,怎么处理?”天已经明了很多,他们必须快点赶回去。
  顾宴略作沉吟,问道:“这位姑娘,可识得刚才那群匪人?”
  顾宴说话温柔起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刚才说“压过去”时的冷漠。
  其实细数起来,被他策反的姑娘还真不少了。
  顾宴嗓音实在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