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此间世界名为三生

  陈瑜没问,坐在了床边,让三生紧靠在肩
  颜沛凝没提,转身离开了这间小屋,让自己的忧苦收进心中最深。
  没人见过三生哭,也没人想知道三生为什么哭。
  因为就算知道,也没有人能为他分忧。
  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嘻嘻笑笑,忧愁藏心。
  哭停了,泪尽了。
  三生又变回那个脑抽的孩子,挂上欠揍的笑脸。
  "有点香,是不是特意喷了点香薰才来的呀。"
  陈瑜苦笑皆非,推开三生。
  "傻瓜吧!"
  一语过后,两人不再出声。
  心事重重。
  香薰?自当不可能,陈瑜从来不是善于打扮自己的人。
  只不过是那冻结自己血液的结冰,被火行融化后,散出的清香。
  那是罪咒,绝非善福。
  但是从三生的嘴里说出这句话来,也就算了罢,不去计较。
  "你去好好休息。"
  "我没事。"
  三生突然出手抚了抚陈瑜的眼下,那是洁白无瑕的脸庞上唯一的黑。
  但这圈淡黑却是陈瑜脸上最为唯美之处。
  不知为何,澜清璇这个给他留下巨大震撼的女子,一觉醒来便消散在他的脑海之中。
  留下的仅仅是眼前的陈瑜。
  "嗯。"
  陈瑜冷着面容,支撑着最后的骄傲。
  她不喜欢当个弱女子,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不过这次,就当个例外罢了。
  她点了点头,拍了下三生的头,挥动自己轻柔的绸裙,步步向着门外印阳的橙辉走去。
  "我走了。"
  小屋之中,又仅剩下三生,和一旁散着热气的饭菜。
  三生抹去眼角的泪痕,眼神少有的凌厉。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没有三生,只有黄绮翁。
  他走入了静村,然后被困在了静村,在无数次记忆回溯里,最终将小罪杀死于剑下。
  魔典的半卷依旧属于他,只是他为杀死小罪这个决定悔恨着,自责着。
  可他偏偏找不到另一个离开静村的方法。
  怀揣着无尽的不甘,他回到了道观,为树下的孩童,点起了手中的幽冥灯。
  只是,灯再亮,也无人能看见。
  那个瘦弱的孩童不知何时已经死去,就倒在那颗古树下面。
  于是,黄绮翁在树下跪了七天七夜,未进一食。
  消瘦,虚弱,禁闭双眸本该死去的他,突然睁开了眼。
  眼中半分清明,半分沧桑。
  他起了身,别了道观,一人踏向远方。
  在那条黄沙大道上,他遇见了一辆马车,遇见了一个死人。
  死的是个商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黄绮翁为他掩埋了尸体,前往他来的方向,去寻找他的家人。
  然后他到了石进城,被御剑门收留,在其中修炼。
  后来他撞见了陈瑜,与其一同彻查城外死人的事。
  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们才发现了一切都是李家在暗中捣鬼,也是他们除掉了所有去往绛仙城的商人。
  但一切都太晚了,李家结束了行动,抹去了踪迹。
  没有证据,没有实力。
  什么都没有的两人,无事能做。
  而就在两人苦恼之时,天鹰城大军突然逼近,石进城顿时陷入慌乱。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夺取了大部分人的生命。
  甚至陈麟,石萧两人都没能幸免于难。
  就算剑山支援到来,但一切都太晚了。
  石进城败了。
  剑山唯一救下的仅仅是半身入魔的黄绮翁与寒气入骨的陈瑜。
  之后的故事,没有多少痕迹留在三生的脑海里。
  唯有一副画面深深印刻在他的脑子,挥之不去。
  那是一柄软剑,淋淋鲜血。
  剑下是一个柔美的女孩,满身疮痍,名叫陈瑜。
  女孩笑看着侧边,闭上眼眸。
  侧边是一个高俊的男孩,满目悲怒,名为绮翁。
  男孩手拿着长剑,直指前方。
  前方是一个妖艳的怪物,满嘴喜意,字提司马德。
  怪物心口插着剑,贯穿心胸。
  天色是黄昏之时,地上是血与魔的悲歌。
  三人交织,血液流淌。
  这终究是一场无人胜利的战斗。
  人人都是失败者,唯一的区别,仅仅是谁付出的代价更为惨烈。
  有的人献出了生命,有的人献出了信念。
  有的人最后一无所有。
  梦已至此,终将醒来。
  三生呆在床上,看在外头的暮色,暮色很美,但美的有些虚假。
  这是梦吗?
  三生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对三生来说并不重要。
  无论如何,到头来他面对的仍然得是现实。
  而三生的现实,只能是现在门外的暮色。
  "太弱了。"
  他低吟着。
  这场梦像个撞钟的木槌,一遍遍提醒着他。
  梦里的黄绮翁没赢过,只是在苟活。
  梦外的自己也没赢过,只是足够幸运。
  在静村,因为有黄绮翁在抵挡司马德,自己才有机会凑齐《得天独厚的一剑》所需的材料。
  才能从司马德的猛攻下残存,等到黄赋等人的来临。
  在石进城,也是因为黄绮翁与他一同将刺客除掉,自己才能赶在司马德杀死陈麟前赶到。
  才能引动神雷,让剑山的支援来的更快。
  所以究竟是黄绮翁很幸运,有三生在。
  还是三生很幸运,有黄绮翁在呢?
  只是无论怎样,面对司马德,三生和黄绮翁都没赢过。
  如果,我是说如果,梦中的那个暮色真的降临,自己能做出什么改变么?
  这个疑惑萦绕在他心。
  翻开破旧却温暖的被褥,一口吞下难以下咽的饭菜,踏出沉重有力的步伐。
  黄昏已去,暮夜到来。
  三生独自一人在古树下挥动着长剑,一遍紧接着着一遍。
  诡怪的吱声在接连不断的舞剑下变得狰狞。
  就像是满月的狼人,撕破了脸上的伪装,将退去的老好人皮囊甩到了一旁。
  然后他撑开自己凶恶的大嘴,吞食月亮般的狂嚎着。
  人们恐惧着称他为妖魔,而他自称逆命者。
  破除世间一切虚伪的表现,尽情展露自己丑恶嘴脸的逆命者。
  善良?丑恶?
  不过是世人无趣的定义。
  三生是堕落的神明,无关善恶,念只为心之所向。
  手持长剑,杀伐分明。
  一念佛魔!
  原本消散的神格突然重新在三生的身后凝聚。
  那圈光环不再记载着历史,光环背后的长河不再倒影着过去,再没有那个仙帝,再无神璟秉。
  三生一次次挥动的剑,在光环上刻化着新的故事。
  现在的故事是属于他,是属于三生的。
  梦终究是梦,就让它就这样过去吧。
  "那一剑,我会亲自挡下。"
  "司马德,我会亲自斩下。"
  "瑜儿,我亦会亲自救下。"
  三生每念出一句,道观中的灵力就会躁动一分。
  三生每挥出一剑,体内的五火就会猛烈一分。
  "一切的因果,都将被打乱,这个世界将被刻上新的名字。"
  "这个名字只会是三生。"
  最后一道佛音魔语落下帷幕,山脉顷刻震动。
  满山灵力蜂拥而至,被三生体内的五火贪婪的吞噬着。
  八阶!
  九阶!
  凡体境圆满!
  伴随着山灵鸟鸣的轻音,蓝白交错的灵力从三生身上炸开。
  五火成圆,灵力入髓。
  晋入九品之境
  道观中的道观,一尊石棺上面。
  澜清璇翘着腿,双手托在脸颊下,晶莹的眼眸里转着疑惑。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他会活着?"
  "为什么你会在他那?"
  "真是奇怪。"
  "这究竟是好呢,还是坏呢?"
  "都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我也没机会了。"
  "小三生呀,你能成为我所期待的人么?"
  呢喃了许久,她软软的躺在石棺上面。
  手里提着短萧,吹奏着伤缓的乐曲。
  乐曲的名字叫做《前世》
  歌写的是重逢,唱的是离别。